趙夔從承恩侯府出來, 迎麵撞見顧崇嚴翻身下馬。
兩個身高相仿的男人,不由都頓住了腳步,年輕的王爺站在台階上往下看, 正當壯年的侯爺虎著臉往上瞧。
對視片刻,趙夔將雙手負在身後, 黑眸平靜淡漠, 通身貴為王爺的傲氣。
他擺王爺的譜兒, 顧崇嚴冷笑, 但還真不敢劈頭蓋臉地罵, 隻能略帶諷刺地道:“不知王爺登門, 有何貴乾。”
趙夔淡淡道:“該說的,我與老太君都說了,其他但憑侯爺定斷。”
言罷,趙夔不緊不慢地跨下台階, 上了寧王府的馬車。
望著離去的馬車, 顧崇嚴皺了皺眉, 總覺得寧王不像來賠罪的, 也不像來耀武揚威的。
太過好奇趙夔與老太君說了什麼, 顧崇嚴衣裳都沒換,直接去蕭老太君的萬春堂了。
俞氏也剛過來,蕭老太君見夫妻倆都到了,便打發李嬤嬤去外麵守著, 她低聲說了一陣。
顧崇嚴、俞氏互視一眼,神色都變了。
以前他們認定是趙夔看上了女兒, 不惜散布謠言破壞女兒的婚事,現在趙夔親自登門解釋,那就一共有兩種可能。第一種,謠言就是趙夔放出去的,但他還想娶女兒,故登門說了一通謊話,試圖將他們的恨轉移到彆人頭上。
另一種可能,便是趙夔的某個對頭也看出趙夔喜歡女兒了,那人散布謠言,為的就是挑起承恩侯府與寧王的不合,從中漁翁得利。
誰要如此費心地針對趙夔?
隻有太子。
問題是,到底該相信哪種可能?
俞氏心慌地看著丈夫。
顧崇嚴閉著眼睛,心事重重。
說實話,身為隆慶帝的親表弟,顧崇嚴得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恩寵,但他也知道伴君如伴虎,所以顧崇嚴心裡隻忠於帝王,太子、寧王兩派,顧崇嚴都儘量保持距離。至於太子、寧王的脾性,顧崇嚴看到的是太子的溫和儒雅、寬宏大量,看到的是寧王的心狠手辣、專斷狂妄。
可顧崇嚴從來不認為,他看到的就是真的,太子當真君子坦蕩蕩,寧王當真肆意妄為毫無心機?
顧崇嚴睜開了眼睛。
“你怎麼看?”蕭老太君低聲問道。
顧崇嚴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肅穆道:“寧王有傲骨,有他對祖母那番話,孫兒相信此事非他所為。”
說到底,顧崇嚴曾經親自帶領趙夔在戰場上征戰三年,與太子相比,他更了解趙夔,之前沒想到謠言可能另有隱情,純粹是女兒好事被攪,顧崇嚴氣得沒有深思,而且,誰讓趙夔最有破壞婚事的動機?
蕭老太君點點頭,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也選擇相信趙夔。
“那,現在咱們該怎麼辦?”俞氏擔憂地道,謠言已經傳開,京城各府畏懼寧王之威嚴,除非趙夔出麵澄清他對女兒無意,哪家還敢與自家結親?但,寧王那麼喜歡女兒,讓他出麵澄清,他會答應嗎?
顧崇嚴安撫妻子道:“你彆急,之前咱們著急替阿鸞定親,是怕寧王求皇上賜婚,現在寧王自認君子,承諾不會強迫阿鸞,那咱們就不必擔心宮裡下旨賜婚了。阿鸞才十三,過兩年等風聲淡了,或是寧王娶了王妃,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說到這裡,顧崇嚴忍不住冷笑,氣衝衝地道:“因為懼怕寧王就不敢娶阿鸞的人,也不配做我的親家,等著吧,我一定會替阿鸞挑個頂天立地的好兒郎!”
蕭老太君笑了,就是這個理,顧家的姑娘們絕對不愁嫁。
俞氏又問:“太子那邊……”
俞氏今日才知道,太子居然那麼陰險,他與寧王不和,兄弟倆怎麼明爭暗鬥都行,但太子竟然卑鄙到利用女兒的婚事打擊寧王,俞氏很是不恥。
“且當不知罷。”顧崇嚴沉著臉道,畢竟他們隻是猜測,沒有確鑿證據。
俞氏沉默了,承恩侯府承恩侯府,再受寵又如何,始終都要忌憚皇家。
蕭老太君突然道:“一會兒叫阿鸞過來陪我用飯,晚上就在我這邊歇下,我們娘倆說說話。”
俞氏明白,老太君是想開解女兒。
這晚,顧鸞在蕭老太君屋裡歇的。
夜幕降臨,顧鸞乖乖地坐在床上,讓曾祖母為她梳頭。
十三歲的小姑娘,頭發烏黑又濃密,柔順光滑,蕭老太君握著曾孫女的好頭發,悠悠歎道:“阿鸞,陳家悔婚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顧鸞點點頭,母親還沒有對她說,但顧鸞有自己的丫鬟,派出去打聽打聽,各種小道消息湊在一起,顧鸞就猜測得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