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冷不丁的被嚇了一跳,戰略性的向後退了好幾步。右手下意識的往前一捉,摸了滿手的毛。
手裡仿佛捉到了些什麼,他閉著眼睛等了幾秒鐘,未見任何聲響,才略微睜開眼睛。在黑暗中呆了好一會兒的人已經能在黑暗中略微看到點兒東西了。
他定睛一瞧,自己手中捉到的,卻是上次在奏折中提的要求:野雞。
在他手裡的隻有一隻。
這一隻的翅膀是楚源自己綁的,一點兒都不結實,繩子被野雞掙脫開來,堆在了一邊兒。另一隻就沒有這麼好運氣了,被五花大綁也沒有掙脫出來,隻能可憐兮兮的待在角落裡。
彆看這隻是兩隻普普通通,其貌不揚的野雞,為了得到這兩隻野雞,楚源算得上是受了大委屈啊!
頭天瞧見神仙大人留下的要求,兩隻野雞,還要帶毛兒的那種,楚源人直接懵掉了。
一開始他隻沉浸在能偷懶的喜悅中來,壓根兒沒注意後麵寫了啥,還在美滋滋的盤算自己晚上要帶多少兩金子在長安街吃多少道菜。
嘚嘚瑟瑟的晃悠著小腿兒還沒一刻鐘,瞧見這要求,整個人都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雖然他貴為皇帝,雖然皇宮裡麵啥珍饈美味都有,但是,他能見到的,大約也就是處理好的無毛雞,或者乾脆炒成菜的那種。野雞?活物?帶翅膀的那種?他還真的沒地方找去。
他又不能冷不丁的朝禦膳房要,那樣的話肯定會傳到皇奶奶的耳朵裡麵,有神仙幫他批奏折的事情就敗露了。再說了,就算要了,野雞誒,那禦膳房也是沒有的。
於是乎,楚源又盯上了自己的貼身太監,陳金河。
感受到自家主子灼灼的目光,陳金河隻覺得,他額頭上滴落下來的冷汗真的是越來越多了。
楚源招了招手,陳金河側耳過來,等到楚源說完話,陳金河的一雙眼睛簡直都瞪直了。
他他他,他聽到了啥!皇上要和他一起出宮?找野雞?
楚源從小生活在皇宮裡麵不清楚,陳金河可清楚,野雞這種東西,隻有那種有山林的地方才能瞧得見,這也得憑運氣,這東西精得很,獵戶有時候打一個都很難。
“皇上,這外麵也不一定能碰見野雞啊!您要是想吃雞肉,奴才讓禦膳房的人給您燉一隻咱們養的雞,那肉吃著才舒服呢!”
皇上大晚上的想要出去找野雞?不僅危險,而且沒譜,一定要趁早把這計劃扼殺在搖籃裡!
楚源也順著陳金河的思路走了走。
禦膳房不說旁的,就是這一手雞湯,燉的那是真真的好吃,用熬出來的雞湯下一碗湯麵,熱乎乎香噴噴的,楚源邊想邊咽口水。
但是!他是誰!
他可是皇帝!說一不二的皇帝!
怎麼能把野雞改成禦膳房的雞湯呢?那是對神仙的褻瀆啊!那是對道德的藐視啊!
沒準兒神仙大人正在灼灼的盯著他呢!
話本子裡麵都說了,神仙在天上,通過啥啥鏡子,能夠看見人間的場景呢!
其實還有最主要的原因,楚源怕真的改成禦膳房養的雞,神仙瞧見了不高興,就再也不幫他了。
作為一個廢物,他覺得自己格外的弱小,可憐又無助。
“不,朕才不要那些呢,就要找野雞!還蹦躂著的野雞!”
楚越一聲令下,陳金河也不好再勸,隻能聽從。
他隻敢在心裡麵默默吐槽楚源的說風就是雨,表麵上,那還得恭恭敬敬的幫著楚源想辦法。
這京城哪兒會有野雞呢?若是活蹦亂跳的,那必然是獵場,或者村落附近的山坳。
可是楚源卻不好出現在那些地方。
那裡麵危險的很,宮裡麵沒有直係的皇子和王爺,要是楚源出了事,估計都找不到能坐這皇位的人了。
陳金河腦子一轉:“陛下,要不然這樣,咱們悄悄地去集市,瞧瞧有沒有打到野雞的獵戶,買兩隻回來?”
誒,這也是個主意。
又不遠,又不危險。
但是吧,這去集市不像是買米,隨意找個糧店就能買到,這野雞得碰運氣,沒準兒要碰上一整天的運氣。
宮人出宮即使又腰牌也不能走的那樣的久,必須得由主子帶著才可以。
要說這宮裡麵,能夠自由出入的,也就皇上和各位王爺大臣了。
於是,楚源就不得不收拾行囊,跟著陳金河一起出了宮門。
誠然,陳金河已經給楚源講述了在集市中可能遇到的情況,誠然,陳金河已經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來跟隨並且保護楚源,楚源步入集市,還是被撲麵而來的魚腥味肉腥味和蔬菜的味道熏得轉身想要嘔吐。
不行!他得讓神仙看到他的誠意!
於是他兢兢業業的忍著自己極度的不適,跟著陳金河把集市走了個遍。
運氣不錯的碰見了一個獵戶,但是人家今天隻打到了兩隻野兔,沒有神仙想要的野雞。楚源不得已,隻能轉戰下一個攤位。
整整一天,輾轉了京城裡麵為數不多的八九個菜場,楚源將胃裡的食物吐了個底朝天,才找到兩隻活蹦亂跳的野雞。
毫不誇張的說,楚源瞧見那兩隻雞,就跟瞧見自己祖宗似的,眼睛都冒著淚花!
可是真的不容易,總算找到了!
楚源其人,人傻錢多,找到了野雞高興,隨手在自己的腰包裡麵掏出了一片金葉子,送給了那獵戶。
那獵戶一臉的不可置信,這錢都夠買了他攤子上麵所有的東西還有富餘呢!
隻是獵戶那裡也沒有什麼趁手的工具能把這野雞處理好,隻能拿草繩草草的捆了遞到楚源的麵前。
因為收了一筆巨款,那獵戶還有些不好意思,附贈了楚源幾斤野豬肉,還有他買回來打算拿回家給孩子吃的幾個大肉包子。
楚源也確實是跑的肚子餓了,三口兩口的就將那幾個包子吃了個乾乾淨淨,陳金河都沒機會攔一欄。
好歹您也是皇帝,怎麼就這麼不講究呢!
陳金河默默腹誹。
買到了野雞,已經接近傍晚,楚源最終去長安街吃飯的願望還是破滅了。
運回宮還是個問題,陳金河將這兩隻雞捆的死死的,塞進自己的衣袖,還是靠著楚源打掩護才勉強運進來。
運到禦書房,將前後的門都關的死死地,才將那兩隻翻山越嶺運回來的野雞搞出來。
到了禦書房,兩隻雞就已經掙脫開自己的草繩了,無奈之下,楚源和陳金河隻能重新捆綁。
因為這個,楚源的手上還被雞狠狠地啄了一下,都見血了。
儘管一天下來都這麼累,楚源還是覺得,和政務比起來,這些算得上幸福的事情了。
但是,每天都這麼著他也受不了。
於是乎,他在奏章的最結尾,對神仙提了一個小小小小的請求:希望神仙大人可以要一些不這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雖然但是,這些東西找起來格外的麻煩!或者,神仙大人可不可以接受金子銀子的投喂,自己去買QAQ,他是真的相當!非常!不方便在宮裡要那些啊!
因為所以,呈現在楚越眼前的,除了淩亂的書桌外,就剩下這兩隻野雞了。
哦,不對,還有那獵戶附贈的幾斤野豬肉,也被楚源一股腦的放在桌子底下,當做是孝敬給“神仙”的禮物了。
楚越先是淡定的將兩隻野雞收到了自己的小倉庫,然後才注意到楚源的小信封。
可不可以拿金子換?當然是不可以了!
金子在楚越這裡,大概...是什麼都買不到還容易招禍的存在了。
楚越不僅沒有接受楚源的請求,而且還在完成了任務之後對他下達了新的指令:要一整包桃酥,還有一些零七八碎的小零嘴。
楚一一看起來挺喜歡公社主任給的那桃酥,吃的挺香的。那玩意兒不太好買,隻能從楚源這裡坑。光要點心仿佛不合算,正值春茶上貢的季節,楚越毫不手軟的又問楚源要了兩斤極品的茶葉。
喝著茶葉就著茶點,感覺棒極了。
幻想著收到茶葉之後的美好,楚越在睡夢中咧了咧嘴,輕笑起來,美夢還沒做完,茶葉還沒有喝到嘴裡,他就被楊彩秋給搖醒了。
“起來了!吃了飯一起上工去!”
哦對,他都待在家裡挺久的了,村裡不會讓人一直待在家裡的,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即便是像楊彩秋這樣的孕婦也要做一些輕鬆的活計。
這並不強製,但是不上工就沒有工分,沒有工分分糧食就分的少,然後就吃不飽。
楚越清醒起來,牽著楚一一的手跟著楊彩秋出門。
楚越還把原本戴在自己頭上的草帽拿下來,扣到了楚一一的頭上。
小姑娘原本就小小的,被草帽一遮,整個臉都消失了大半,甩開楚越的手,將帽子往上拽了拽:“爸爸,這個帽子好大...”
“你戴著吧,就當遮太陽了。”楚越強硬的把帽子按在楚一一的頭上。
楚一一沉默了幾秒,才點點頭,一隻手牽著楚越,一隻手支起自己的大帽子,饒是這樣,帽子還是時不時的掉下來。
楊彩秋從後麵看著,自家閨女這完全就是被帽子遮住了腦袋,走路搖搖晃晃的,就跟個小企鵝似的,不知不覺笑了起來。
楚越見狀也笑了笑,抽走帽子,用手裡拿的東西給她擋太陽,心裡卻在默默盤算著,或許下次應該找臭小子要個帽子,這大太陽的,要是把他剛認的親親小女兒熱到了怎麼辦。
身在後宮的楚越不自覺打了個噴嚏,覺得仿佛有人在念叨他。
“這是怎麼了?著涼了?”慈寧宮主位上的傅太後關切的盯著自己唯一的孫子。
楚越搖搖頭:“沒有,可能有人想我了,畢竟不是誰都能長得這麼可愛。”
楚越捧著自己圓圓的臉,不要臉的說道。
傅太後摘下護甲,在楚源肥嫩嫩胖乎乎的臉蛋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疼的楚源嗷嗷叫。
“皇祖母你輕點兒,我這可是肉啊!!!”
“就你會說!你這臉皮厚的快比得上城牆了!昨天才聽司膳說,你又吃了許多點心零食,像什麼樣子!你可是皇帝!”
在這之前,皇太後已經嘮叨了他一個時辰了。楚源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嗯了一聲。
“皇祖母我知道,可是皇帝他不也是人嘛,那人就不能離開吃,我吃點好吃的咋了,又不是吃不起!再說了,我父皇在的時候就喜歡茶葉,我這愛好可比他強多了!”
楚源一貫會抬杠,聽了他的話,傅太後想起了早逝的兒子,氣的重重的撂下手裡端著的茶杯。
“吃吃吃!你除了吃還會乾嘛!哦對,你還會玩兒,昨天是不是又跟陳金河出宮了!”
說著斜斜的撇了一眼陳金河。
陳金河瞧著那有些裂痕的茶碗,重重的低下頭,到底也沒有膽子擦一擦額頭上的冷汗。
瞧見陳金河慫了,皇太後有將視線轉移到楚源的身上:“有沒有這回事兒啊?”
完蛋了!
楚源腦袋裡閃過三個大字。
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把他偷溜出去的事情告訴的皇祖母啊!
他一定要把人找出來!狠狠地打一頓!!!
“這個,皇祖母啊,我這不是累了,想出去散散心嘛,就讓陳金河帶我去了,您也不能讓我老待在書房是不是!”
說著,討好的看著太後,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亮晶晶的。
楚源這麼一說,陳金河撲通一下跪下了,重重的給太後磕了個頭。
雖說現在是皇帝做主,但是實際上,楚源這個心性,宮裡麵拿主意的,還得是太後啊!
“你累了?你是太閒了,出去玩兒了一天不見人影,真不像樣子!”
楚源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傅太後都看在眼裡,這孩子從小讓她給慣壞了,無所事事的樣子讓人著急。
兒子早逝,偌大的江山隻能搭在楚源的身上,楚源還這麼的不靠譜,她現在能幫著他撐著,但是她年歲漸長,也不知道還能幫他幾年。
之前她也是想著慢慢教,不願意讓唯一的孫子步了兒子的後塵,但是近半月她身體出了問題,臥床休養,病愈之後,就不敢像從前一樣慢慢來了。
想到這兒,傅太後軟了一些的心腸又冷硬起來。
“我看啊!你就是太閒了,才有這種閒時間溜出宮!”
“從明天起,你每日都照常批複之後將折子給我送過來,每日的念書任務,再翻個倍!好好地在宮裡給我學為君之道,亂跑什麼!明天午膳前,要是你送不過來,我就親自去禦書房盯你!”
說完,一點兒也不留戀的將楚源趕出了慈寧宮的大門。
於是乎,出了慈寧宮的楚源和陳江河,都蔫頭耷拉腦袋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回了乾清宮。
隻不過,楚源憂愁的是自己翻倍的讀書任務以及不能出去玩兒的悲慘事實,陳金河則是在擔心,楚源以後會不會再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
他一個當奴才的,真的勸不了這位大爺啊!!!
大河村
村裡麵上工大多數是大隊長分工,像楊彩秋這種喂豬的活計,完全就是村裡麵照顧身體不好或者不方便下地的婦女,像楚越這樣的勞動力,自然要和大家一起去做重體力工。
到了地裡麵,大隊長先是給所有人分工,然後大家才各自去乾活兒。
前些日子已經翻完了地,除了舒教授和淩教授之外,剩下的人現在隻剩下將種子種下去了。
已經算是再簡單不過的活兒了。
他們兩位是作為□□被送過來的,自然是不能和大家一起相提並論,被分去做的,都是最艱苦的工作。
種地這事情說的簡單,可是,楚越畢竟從來沒有做過。
你要說讓他射射箭,寫寫字啥的,他半點兒都不帶含糊的,要是說這種地,可是觸發了他的盲點。
楚越隨著大流一起拿了鋤地用的工具,跟二虎搭伴兒一道去了偏西邊兒一點的地方。安滿穗顧念著楚越剛好,想著不能乾的活兒太重,分了他稍微偏一點兒的地方,那塊兒地比較小,容易做完。
彆說壯勞力了,就是個有把子力氣的婦女都能按時完成。
二虎就分在了他旁邊,想著要是實在乾不完也能幫把手什麼的。
結果,二虎發現,自己這個兄弟,病了一回,仿佛是完全忘記了該怎麼乾活兒。
這鋤頭拿的動作不咋對就算了,力氣還小的很,一鋤頭下去連土都翻不起來。
要是單單是這樣也就算了,可是楚越,他竟然連從小看到大的麥苗和野草都分不清楚!昨天剛剛種下的麥苗,就被他一鋤頭給弄斷了,看的二虎心裡直滴血。
不止是二虎心裡嘀嘀咕咕的,當事人楚越也直犯嘀咕。
雖說從前也不曾乾過這樣的事兒,但是每年仲春,身為皇帝都是要去田裡麵犁地,哪怕隻是象征性的做一做。
可是現在這工具,和他當時接觸的那是完全都不一樣啊!
而且,這地怎麼這麼硬!好難砸開!
再看看旁邊的二虎,那一片地都都弄了好多了,進度比他快了三四倍,而且他本人看起來還是輕輕鬆鬆的樣子。
為什麼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它就那麼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