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夭(2 / 2)

這個麵色蒼白,隻有唇瓣帶著點淺淺的櫻粉色的女人笑了笑,抬手撥開了夜風吹亂的微卷碎發。

“是埃克蘇佩裡的《小王子》裡的那一句話,‘Please,Tameme!’”

請你……馴養我吧!

冷翡玉不是傻子,相反,她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立刻就聽懂了蕭白的暗示。

蕭白雖然是策展人,但實際上,策展隻是她的副業。

她的本職是心理谘詢,隻是後來在這一行乾久了,發現即便是能夠花費大把金錢找她谘詢的客戶,往往也都是一些在心理上和普通人一樣平凡的有錢人。

他們有著諸如婚姻失敗、親情破裂、自我否定之類千篇一律的抑鬱問題,而不是她想探尋的那種天才的靈光一現、極惡極善,於是漸漸就對此失去了興趣,轉型做起了策展,後來居上的成為藝術界知名策展人。

雖然不再從事相關工作,但蕭白的眼界卻沒丟下,她做出的判斷,可以直接影響到冷翡玉的想法。

可蕭白所見到,僅僅是那一瞬間賀彰明的表現和反應,而冷翡玉所了解的,卻是一個從她進入賀家,直到死亡為止,這長久又短暫的一生裡,一個男人的全貌。

夜風吹拂著蕭白的碎發,同樣也吹拂著冷翡玉的臉頰,她感受著不斷變化,永不停歇的氣流從鼻尖拂過,被她納入吸氣,再被她呼出體外。

這是活人才能擁有的權力。

那麼理所當然,又那麼珍貴異常。

絕對,不能再一次被剝奪。

清晰意識到這點後,冷翡玉的呼吸突然變得有點兒沉重,仿佛活著本身就已經給了她許多的壓力,她撂了下眼皮,淡淡道:“……可賀彰明既不是玫瑰,也不是狐狸,更不是區區一匹凶惡的野狼。馴服他,需要的代價太高。”

她一頓,想到荀洌試圖遮掩,卻依然被她看到的脖頸紅痕,眼中起了凜冽的寒光:“而且,我不可能放任阿洌去做這種危險的事。”

對於她毫不掩飾的恨意,蕭白隻是微微一笑,攏了攏身上的皮草:“我倒是無所謂,小翡,你知道我的性格,我隻是喜歡看著你們這些聰明人追逐、纏繞、糾結、最後分開的人生,這很有趣。”

冷翡玉看了她一眼,神情嗔怪:“罵我像老妖婆,明明你才是大變態。”

蕭白大笑,抽氣間又帶動氣管咳了起來,半響才平複下來,氣弱的說:“活不了太久,就隻能抓緊時間多看點精彩的東西了。這世界上又有什麼能比人心更複雜,更美妙呢。”

撫著她薄如紙張的後背,冷翡玉有些沒好氣:“你該多和澹然哥交流交流,你們兩個,真是天生一對。”

“他?”蕭白皺了皺眉,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厭惡的情緒:“他那種人,沒有人心,隻有算計。”

冷翡玉斜著她:“還說我有偏見,你不照樣也有偏見?”

蕭白臉上的厭煩一掃而過,很快又恢複知性熟女的美麗,含笑道:“不然你我怎麼會成為朋友?”

聞言,冷翡玉也笑了起來,兩人一路這麼走走停停的說話,已經到了會所外的車道,一輛白色的寶馬740正停在路麵上等著蕭白。

來接蕭白的是一個最近正在瘋狂追求她的畫家,冷翡玉先彎腰和他打了聲招呼,然後扳住她的肩膀捏了捏:“穆薔說的沒錯,不準熬夜,聽到沒有?”

蕭白順從的點點頭,冷翡玉又說:“其實我也應該和你一起去的,但是賀彰明在,實在不好走開。”

“怕你的阿洌被狼叼走了?”蕭白輕笑一聲:“我看未必,雖然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他,但我覺得他不是那種會輕易動心的人。”

她一頓,猶豫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對荀洌的評價:“他這個人,我看不透。”

“沒事,我看的透阿洌就行。”冷翡玉有點兒憂慮的說:“主要的問題是,賀彰明都開始這麼不要臉了,不要臉的男人才最可怕。”

蕭白啞然,無語的撥開冷翡玉的手:“小翡,你太焦慮了,荀洌又不是你捧在手心的寶寶,至於這麼緊張嗎?好了,我先走了,明天見。”

說罷,她鑽進轎車,開打車窗和冷翡玉揮了揮手,車子就啟動離去。

冷翡玉目送著她離去後,又在路邊站了片刻才轉身回去,突然,手包裡的手機開始震動。

她拿出手機接了電話,聽了幾句後臉色就是一變,雙眉微皺的說:“好,我馬上過來。”

剛掛了電話,那輛寶馬740又折返回來,車窗落下,露出蕭白抑鬱的小臉:“走吧,我已經做好通宵開會的準備了。”

冷翡玉歎口氣,一邊開門上車,一邊捏著手機撥出電話。

“隻能這樣了,我和穆薔說一聲。”

-

“嗯,嗯。”

“好啦,知道啦,你就放心吧。拜~”

穆薔掐了電話,轉頭和莊子怡說:“小翡不回來了,美術館那邊出了點事情,她和蕭白直接過去了。”

莊子怡微微皺眉:“什麼事,嚴重嗎?”

“聽她的語氣,就是心情有些煩躁吧。應該是之前媒體統籌的方案又出現了變動。”穆薔聳聳肩:“既然她們兩個都去了,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們還是自個兒快活吧。”

莊子怡眨了眨眼睛,看向其他人。

“小翡不在,你們還要繼續玩嗎?”

荀洌聽了,有些猶豫。

他和這幾個人,除了賀彰明外都是第一次見麵。

而且和宋澹然初見時的場麵還挺尷尬的。什麼誤以為宋澹然和宋傲然這兩兄弟要找他三人行,什麼罵他們“直男裝gay”之類的狠話。

呃,這麼看來宋澹然氣度涵養可真是太好了。

荀洌的目光從一旁沙發上正在和賀彰明聊天的宋澹然身上劃過,在心中默默乾笑兩聲。

至於賀彰明……如果可以的話,荀洌現在不太想麵對賀彰明。

他隱隱能感到,一旦這個冷冽霸道的男人展露了另外一麵,對他來說就會變得非常危險。

還是遠離為妙。

荀洌猶豫的表情立刻被穆薔捕捉到,她與莊子怡對視一眼,連忙撲上來抱住他的手臂,嗔怪道:“其他人可以走,你可不行,我還想多了解了解荀先生呢。”

對於穆薔昭然若揭的誘惑,荀洌有些無奈,他記得原著裡這個出自豪門穆家的大小姐明明沒有對任何一個男性角色表現出特彆的態度,怎麼現在一見到自己,她就和牛皮糖似的纏了過來呢?

“不準走哦。”她撅著唇,嬌滴滴的威脅:“你敢踏出一步,我就哭給你看哦。”

荀洌:“……”

抽著嘴角,荀洌隻能點頭,穆薔就很欣喜的說:“那我們去看看,有什麼可以玩的,最好是你喜歡的那種。”

說著,一手推搡荀洌,一手拉著莊子怡,丟下一句:“你倆自己看著辦。”

就把兩人一起帶了出去。

正在低聲聊著合作事宜的“你倆”停下話頭,互相看一眼。

宋澹然露出一個自嘲的淺笑:“那句話是怎麼說來著,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沒想到荀洌一來,我們都要被穆大小姐打進冷宮了。”

賀彰明眼睫低垂,似有戾意。

宋澹然敏感的察覺到了他鬱塞的心情,推了推金絲邊眼鏡,疑惑的問:“彰明,你那天特意電話聯係我,不會就是為了穆薔吧?”

賀彰明:“……?”

略有些無語,賀彰明瞥了他一眼,懶得解釋。

宋澹然看到,點點頭,含笑道:“我就說呢。穆薔和我們年齡差不多,性格也算合得來,是圈內同年齡層裡唯一關係還不錯的女人,你要是對她動心,早就下手了,也不用等到現在。”

他眉梢一場,儒雅如玉,翩翩君子的臉上就露出一股很不君子的揶揄之色:“穆薔這樣優秀的女人你都看不上,我真的很好奇,那個能讓你心動,屈尊去學怎麼追人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賀彰明身子後仰,雙臂展開擱在沙發上,仰著臉闔上了眼睛。

“有什麼好奇的,我也隻是隨便試一下。”他嗓音低啞,立體濃昳的五官被燈光打出一圈淡淡的光暈:“你說的方法一點都不管用。”

“哦?”宋澹然微微一怔,“你怎麼做的。”

回想起今天洗手間外走廊上,以及餐桌上兩次不成功的經曆,賀彰明聲音裡透著股清晰的挫敗感:“就像你教的那樣……你原話怎麼說來著?‘不帶欲望的親昵,暗藏欲望的相處’?”

宋澹然輕咳了聲:“……嗬,你記得好清楚。”

賀彰明煩躁的捏了捏鼻梁。

何止是清楚,那天打電話問宋澹然的時候,他還抓了個筆記本記了筆記,今天出門,準備和荀洌見麵的時候還特意看了兩眼。

項目談判後,荀洌醉酒時說的一番話讓賀彰明困惑了很久,獨自思索數天,也沒有整理出頭緒,唯一能夠確定的是,荀洌似乎對自己那方麵不是很……滿意。

雖然隻要是個男人,都不會說自己“不行”,但賀彰明不得不承認,兩人之中荀洌技術更好,也更會挑逗人心,而他麼……完全就是個初學者。

特彆是上一次在更衣室,輕易被荀洌誘惑,最後還沒忍住弄到了他身裡,這讓賀彰明時候鬱悶了許久。

對掌控欲超強的賀彰明來說,連自己的身體都不受意誌控製了,簡直大失敗。

抱著“你不想教,我自己還不能學麼”的上進心態,賀彰明不僅群閱資料,還特意電話宋澹然,向這位風月場裡無往不勝,追人成功率100%的發小請教。

今天,就是賀彰明驗證學習情況的考場。

結果麼……

似乎是筆試考的太差,連參加實驗考的機會都沒撈到?

“你到底是怎麼做的?”宋澹然好奇,隨即反應過來:“算了,以你的性格大概也不會說出來,總之,聽你的描述,你那位心上人啊……肯定是個走腎不走心的大美女,這種女人玩樂過的男人太多了,對男人的征服欲和劣根性都很警惕,你如果不用真心,是肯定換不回對方的青睞的。”

宋澹然長篇大論,敘述如何通過提高男德修養,反過來捕獲花心的大海王,最後撐著腦袋打量賀彰明,似笑非笑的說:“其實……隻要讓她們每次都能獲得快樂,快樂到想不起其他人,做著做著,也就能抓住她們的心了。”

賀彰明鳳眸一亮,直起身盯著他,又想到什麼的微微擰眉:“但是……又要不帶欲望?”

宋澹然勾了勾唇,臉上的溫柔的笑意愈發濃烈:“純潔的心靈和色.氣的軀體,二者合一才是極致的歡愉。”

他拍拍好兄弟的肩膀,歎口氣:“要做到這點,非常難,我至今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呢。”

說著,頓了頓,眼眸深了深:“不過最近,倒是遇到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軀體。”

賀彰明還在琢磨宋澹然的話,聞言漫不經心的問了句:“誰?”

宋澹然笑而不語,一雙多情的桃花眸裡波光粼粼。

半響,才摩挲著下巴饒有興致的說:“等上手了,再告訴你。”

至此,兩人相繼沉默下來,又過了許久,還不見荀洌等人回來,宋澹然皺著眉:“怎麼去了這麼久,穆薔不會已經對他霸王硬上弓了吧?”

“……誰?”閉目養神的賀彰明倏地睜開眼:“難道穆薔不隻是在逗荀洌玩?”

宋澹然挑了挑眉:“可能一開始隻是逗他玩,後來麼……大概是真的有些感興趣了吧。”

他回憶了穆薔的今晚有些過於熱情的舉止,聳聳肩:“當然,我是猜的。不過荀洌應該不會對她心動。”

提及荀洌,賀彰明已經渙散的注意力立刻敏銳起來:“為什麼?”

“上次你不是找他,最後他在酒吧嗎?”宋澹然摸著下唇,眯了眯眼:“那可是個gay吧,我見到他時,他正在尋歡作樂呢。”

“什麼?”賀彰明驚得差點咬到了舌頭,鳳眸裡湧著愕然:“你也去過那個酒吧?”

“這……不然我怎麼會知道他在那裡?”宋澹然為他的愕然而愕然,然後反應過來:“是傲然說起荀洌是gay,我壓根就不信,還以為他又在胡亂說話,傲然生氣了,就非要扯我過去。”

說到這裡,他微妙的停頓一下,臉上溫柔的笑意有了彆樣的意味:“直到見到他本人,我都還很驚訝。當時他居然還以為我們想找他3,嗤——真有意思。”

賀彰明沉默的聽著,手指蜷緊,骨節捏的咯吱作響。

深邃淩厲的鳳眸裡一點點聚起了戾氣與不安。

他強忍著鬱火,直到宋澹然話音落下後,才一字一頓,嗓音低啞問:“你們……做了?”

宋澹然有些訝然的看向他:“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賀彰明一滯。

為什麼會這麼想?

當然是荀洌有前科啊!

回憶起那天晚上荀洌毫不猶豫的主動誘惑,再想到宋澹然風月場上無往不勝的戰績,而這兩人又在自己之前見過麵,賀彰明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斂住眼底的情緒,克製著聲音:“你不是說,他在尋歡作樂嗎。”

宋澹然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你居然還以為我和他做過?彰明,你不知道我隻和女人上.床嗎?”

賀彰明緊握的手指鬆了鬆。

未等他徹底放下心,就聽得宋澹然意味深長的聲音:“不過,他確實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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