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冽挪開視線,嘴角的弧度也落了下來,沒搭腔。
賀彰明把他的變化看在眼裡,微微皺眉。
他那炙熱的目光看向宋澹然時,不僅溫度回冷,甚至還有些發涼。
宋澹然笑著說∶"沒什麼,隨便聊聊。"
他衝著荀沙眨了下眼睛,又追問道∶"荀先生,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荀冽輕輕搖頭,雖然沒有再笑,琥珀色的眼眸卻浮起幾分善意∶"宋先生過譽了,我隻是運氣比普通人好一些,當不起你這般誇獎。"
賀彰明站在一旁看著兩人的互動,懸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抽了一下。
是錯覺嗎?
他們之間的氛圍很和諧,好像沒有他能插上一腳的地步。
荀冽對宋澹然的態度,也比他來說要好上不少。
麵對自己,荀冽總會做出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
無論是談判桌上,酒席上,還是普通的觀眾席上,荀冽看著他時,都像看著一個棋逢對手的敵人。
甚至連.….床.上也是這樣。
兩個人野獸似的,撕咬,交頸,纏繞,劃出刺目的痕跡。連最後一刻,他都會重重的咬上一口。
仿佛隻有這樣,荀冽才能得到一絲心裡平衡。
可荀冽和宋澹然站在一起時,整個人都是平緩的,輕鬆的。即便臉上沒什麼表情,賀彰明也能從他身上感到一種平和之意。
似乎很享受和宋澹然的交談。
賀彰明垂下眼,無聲的呼出一口濁氣,沉重的肩膀隨著動作深深地塌下。直到再吸氣時,隨著胸腔的隆起,才恢複了正常的高度。
"荀先生。"他再一次主動開了口,鳳眸冷冽,蘊著戾氣∶"剛才我們談的事,你還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
直白且不留回避餘地的問話,終於讓荀冽看了他一眼。
直接撞上他點漆似的淩厲鳳眸,並把他眼底的暗示與脅迫之意看的清清楚楚。
忍住了舔唇的衝動,荀冽用舌尖劃過牙齒內側。
排布整齊且邊緣圓潤的牙齒有一種奇妙的觸感,像手指撥過一排鋼琴鍵,既有微頓的阻礙,又有順滑的快.感。
與每次與賀彰明麵對麵時的感受一模一樣。
阻礙是他對真心淪陷的恐懼。
而快.感,總是來自於這個男人該死的吸引力,以及自己不斷攀爬的征服欲。
舌尖最後抵在了上顎,荀冽說話時,聲音就了一點含糊不清的曖昧。"賀先生,我同意了。"
"希望這次,你能夠履行你的承諾。"
宋澹然朝他的嘴唇和喉結看過來,揚了揚眉。
不過到底不好對荀冽奇怪的聲音說些什麼,於是奇怪的問∶"你們是又達成了什麼協議嗎?"
他微妙的停頓一瞬,唇邊噙著的溫柔笑意多了一分彆樣的意味∶"我說,有什麼好玩的不能帶我-份嗎?我還在構思如何爭取新中心區那個大項目,彰明就突然宣布要和荀先生合作……荀先生也是,我們宋氏集團和貴司合作過兩次,結果都很愉快,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的實力和誠意吧?"
賀彰明一雙眼睛擾自盯著荀冽不放,聽了宋澹然半是談笑半是抱怨的試探,淡淡道∶"你所謂的合作,也隻是旗下子公司的兩個小單吧?"
宋澹然臉上笑容微微一滯,似乎沒想到賀彰明會在這個時候揭他的場麵話。
眼睫扇了扇,嗓音柔和∶"正是之前的合作基礎,讓我對荀先生非常欣賞。"他看向荀冽∶"說真的,你們如果還有新想法,我也很想參一腳。"
荀冽已經把舌頭放回它該呆的地方,聲音也在克製之下恢複了正常。
他有意無意的不去看賀彰明,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又被勾引,平淡的解釋∶"還是新中心區那個項目,我們這次隻是在原來的基礎上,深化了合作關係而已。"
打著冠冕堂皇的官腔,腦中卻忍不住響起那句"能一手掌控你的軟肋"。荀冽閉了閉眼,又嗅到幾步開外賀彰明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味道。
他今天還沒有抽煙嗎?
香煙的氣息又淡了些,襯得攻擊性極強的麝香濃鬱又狂野。
荀冽一抖臂,攏在手腕上的手串下滑一截,落到了掌心。他抓著手串,反複摩挲著沁人心脾的檀木佛珠。
"賀先生,宋先生。還有其他的事麼。"他不管賀彰明,隻朝宋澹然挑了下唇角,禮節性的笑了笑∶"沒事的話,我可能要先走一步,得和小翡打聲招呼。
"哦?這麼急?"宋澹然一怔,語氣有點小小的遺憾,隨即想到什麼似的,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荀先生,加個好友吧,我這裡隻有你秘書的聯係方式。"
他掃一眼表情有點僵冷的賀彰明,調侃道∶"彰明還和我說過,你那位秦小姐把你的私人信息掌管的很嚴,不肯對外透露分毫。所以為了以後探討方便,我還是有備無患為好。"
荀洌皺了下眉∶"我隻有工作號。"
其實原主有私人號,但那個號私人的很徹底,整個列表隻有冷翡玉一個人。工作號的好友倒是很多,但平常聯係,也都是工作往來。
原主沒經營朋友圈的習慣,等到荀冽過來,更是對原主那些"舊同學""舊同事"毫不感興趣,從不發朋友圈,也從不點讚,無形間倒延續了原主嚴肅高冷的工作狂人設。
"我也隻有一個號。"宋澹然低頭撥弄著手機屏,慫了慫肩∶"當然,我可沒有深更半夜談工作的壞習慣。"
他亮出一個二維碼給荀洌看。
荀瀏無奈,隻能拿出手機加了宋澹然的好友。
看了看他的頭像,是張風景照,拍的是濃厚純白的雲層和覆著冰雪的陡峭黑岩。
苟彆∶"."
為什麼有種蜜汁代溝感?
宋澹然笑∶"是去年在珠峰南坡大本營拍的。"
荀冽頓時肅然起敬∶"登頂了嗎?"
"沒有。"
久久沒有說話的賀彰明突然插了一句,聲音又冷又硬。"他不行,訓練的時候被刷了下來。"
荀瀏∶".."宋澹然∶....
半響,宋澹然清了清嗓子,掩飾了一下聲音裡的尷尬∶"彰明,你不也在馬納斯魯前峰停下來了嗎?"
賀章明∶….
他臉頰暗紅,表情緊繃∶"因為突然出現了氣旋風暴,總不能頂著不可預料的惡劣天氣去送死?"
宋澹然"嗯"了一聲,眼含笑意。
"當然不能,所以你現在生龍活虎的,狀態非常好。"
賀章明∶".…."荀冽∶
荀冽用後牙咬著口腔內側的軟肉,用了八成的克製力,才能保證自己不笑場。
他搖了搖頭,把腦子裡突然出現的小學生打架的畫麵搖了出去,捏著手機說∶"好了,那我先走了。"
"等。
賀彰明"等"的尾音還沒落下,就隻能看到荀冽的後腦勺,和他那雙跨步頻率極快的大長腿。
宋澹然凝了他背影兩秒,後退一步靠到空白的展牆上,抵著背抱著手的看起了荀冽的資料。他視線落在屏幕上,嘴上笑盈盈的說∶"彰明,你今天有點奇怪。"
賀彰明又深深的吐了口氣,眼睛不受控製的瞥向宋澹然的手機。
可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一片傾斜的昏暗亮塊,壓根就看不到屏幕的內容。
該死的防窺屏。
賀彰明在心裡狠狠的踢了發小一腳。
"嗯?他是社恐麼。"
幾眼就把荀冽微星看了底朝天的宋澹然皺了皺眉,沒忍住吐槽。
"哦?"賀彰明挑眉。
宋澹然舉起手機給他看∶"朋友圈什麼都沒有,頭像也和你一樣,黑黢黢的。"
賀彰明掃過,抿了抿唇。
宋澹然收起手機,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看他的去酒吧,也不像社恐啊?難道……他沉吟片刻,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很暖昧的笑。
賀彰明還等著他繼續分析,他卻打住了這個話題。眼神一轉,看向賀彰明∶"說說,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賀彰明一哽,眉頭痙攣了兩下。
這麼被釣了一手後,自打禮堂鬨劇把他和荀冽分開後,心裡強按著的那股煩躁立刻到了臨界值,猛地衝破了壓製。
宋澹然還在那兒說∶"我怎麼聽說,有個國外的上將夫人想讓你做女婿,今天親自過來相看?"
賀彰明愈發的煩躁,周身似攏了層看不見的暴戾。
他掀開西裝摸了一下,沒摸到煙盒,皺著眉問∶"有煙沒?"
宋澹然眉梢一揚,有點詫異∶"忍不住了?這種正式場合,你都很克製的呢。"
賀彰明"嗯"了聲∶"很煩。"
宋澹然從馬甲口袋掏出一個形狀方扁,做工精致的定製煙盒,手間一敲,彈出半截細長的香煙。
賀彰明伸手去取,手指堪堪觸到的時候,他又突然收回,捉弄的笑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賀彰明冷冷的瞅他一眼∶"不信謠,不傳謠。"
宋澹然∶·...
"OK,OK,我知道了。"他舉起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轉身一揚下巴∶"走吧,展廳禁煙,得去洗手間。"
賀彰明冷著臉,跟了上去。
逃離了疑似內訂的兩個男人,荀瀏鬆了口氣,急促的腳步也放緩許多。他確實感覺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
主要是,賀彰明像個如影隨形的鬼魂,時不時就纏了過來。
不對。
更準確的描述,是狐精。
這個狐狸精,時而直白強勢,時而扭曲變態,時而享無知覺的釋放著誘人的色,氣讓荀冽整個人都不太好。
這一點上,他是遠遠不及原主的。
原劇情裡,無論是悲慘參BE的第一世,還是冷翡玉重生的第二世,原主都能一邊深深愛著她,一邊維持著極端的禁欲和克製。
哪怕見到冷翡玉被人推下泳池,自己跳下去把她給公主抱的救了下來,依然能夠坐懷不亂。
看那一段劇情時,荀瀏特彆不能理解。
明明懷裡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兩個人又都徹底濕透了,原主怎麼還能無動於衷。
到底是羊.痿,還是被原著強行扭曲成純粹的精神羅曼蒂克?
考慮到自己上.身後的快樂體驗,再想想原著裡,無論是發了狂搞.強.製.愛的賀彰明,還是同樣愛生愛死的宋澹然,大家都無一例外的沒能得逞,荀冽覺得十有**是後者。
但荀冽和原主完全不一樣。
他根本不能在天菜麵前保持長久的冷靜和克製。
荀冽深刻的反省。
他為自己低下的自控力感到羞愧。
不是很覺得賀彰明很危險嗎?不是害怕賀彰明的真心嗎?
醒醒,你不能和一個試圖討好你的偏執狂攪合在一起。偏執狂一旦供奉了真心,他就會貪婪的索取更多回報。
他會舔.食你,榨乾你,直到把你吃的連骨頭都不剩為止。
而你,絕對不能動心。
動心的後果是什麼,你是知道的。想想上一次,你落到一個什麼樣的下場了吧!
仿佛一桶冰水兜頭澆了下來,荀冽躁動的內心一下降到冰點。絮亂的心神也恢複了穩定。
他大步穿過人群,直直的朝正領著一群小朋友觀展的冷翡玉走去。
按照計劃,冷翡玉今天隻會親自接待兩波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