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彰明跟在他身後，一張鼻挺唇薄的俊臉一如既往的冷峻莫測，看不出表情。
任承躥起來迎接，以徐副總為首的賀家精英們，一個個站了起來，恭謹問好。
秦雨儂停下話頭，看到荀洌起身，也跟著站起問好。
一時間，“賀董”“董事長”的聲音不絕於耳。
賀綦卻不急著回應，負著手環顧一圈眾人，最後看向那片壯觀的勳章牆。
半響，幽幽道：“沒想到你們用了這間會議室。”
任承點頭哈腰，連忙解釋：“這次項目意義重大——”
賀綦抬起手，他立刻噤口。
非常為難的看向賀彰明。
賀彰明麵無表情的搖了搖頭。
鳳眸移動，對上荀洌的雙眼後，流光微閃，迅速的和他交換了下目光。
荀洌
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
然後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賀綦身上。
賀綦不聽任承解釋，自顧自走到勳章牆邊，乾橘皮般的枯指拂過幾尊一塵不染的獎杯，觀賞半響，歎了口氣：“之前說總部大樓老舊，庫房不夠，就把這些祖上代代積累流傳的寶貝送過來了，現在看來，你們收藏的不錯。”
任承鬆了口氣，徐副總等人的表情也終於有了點笑意。
不料賀綦一個“但是”，轉了口。
“但是——這地方也不是這麼糟蹋的，正好前段時間總部也完成了改擴建，還是儘快把它們物歸原主吧。”
又看一眼牆麵上的曆任主事人畫像，淡淡道：“那些也一起。”
會議室裡鴉默雀靜，肅然無聲。
任承等人臉色劇變，刷的一下沉重起來。
見一直極力奉承的任承嘴唇緊閉，並不應聲。
賀綦看向賀彰明，威嚴嗓音中帶上了壓製之意：“彰明，記得安排這事。”
賀彰明已經收回了投向荀洌的視線，
賀綦說話時，他點漆似的鳳眸一直沒有焦點，虛虛的落在地上。
此時賀綦點名，眼皮撂了撂，神情裡透著漠然。
“知道了。”
簡簡單單，毫無起伏的三個字一念出來。
在場所有人就瞬間明白，賀彰明會答應，絕不是礙於賀綦的施壓。
而是……真的不在乎罷了。
一言既出，眾皆暗駭。
唯獨荀洌唇邊一挑，勾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笑靨轉瞬即逝，很快落下，繼續圍觀這場父子爭鋒的好戲。
賀綦劍眉擰了擰，豎著一雙鷹目掃過賀彰明，又極快恢複常態，不怒自威的點點頭：“知道就好。”
轉而道：“都坐吧，你們繼續開會，我旁聽。”
說著，當仁不讓的在首座坐下。
荀洌往中寰一側看了一眼。
秦雨儂立即心領神會，無聲的引著大家往下移去。
上首的位置挪出來一個，賀彰明和荀洌分彆在賀綦左右坐下。
等三人坐下，其他人才敢一一落座。
賀綦帶來的那幫子人，保安守到門外去了，屬下都在末座坐下。
這群人一來，會議的氛圍立刻變了，所有人都垂目肅容，正襟危坐。
秦雨儂也不敢在坐著發言，定定神，站在椅子邊，朝賀綦欠了欠身，繼續剛才未完的講話。
她說完，就含著微笑，極仰慕的看向賀綦。
賀綦看著她，點點頭，轉而問旁邊的荀洌：“沒見過這丫頭，這是你的手下吧？”
荀洌矜淡頷首：“賀董，這是我們中寰的總秘，秦雨儂秦小姐。”
賀綦欣慰點頭，誇獎：“難怪，精神氣很好，人也知禮。荀洌，你調.教的好啊。”
荀洌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謙虛慚愧的商務笑容。
心中忍不住吐槽：怎麼有點意有所指，指桑罵魁？
秦雨儂等賀綦評價完了，又鞠了個躬，這才坐下。
她定了調子，接下來無論是賀彰明屬下，還是荀洌屬下，都這麼小心翼翼的輪流發言。
賀綦
不厭其煩的每個人都簡單點評了兩句，對中寰眾人以誇獎為主，對賀家精英，則是毫不留情的批評。
等到最後一人說完，整個會議室已經陷入了緊張又局促的氛圍。
荀洌很清楚，賀綦在利用中寰打壓賀家精英。
或者，更準確的說，他在利用荀洌，打壓賀彰明。
中間隔著賀綦，荀洌不好往賀彰明那邊看。
但他猜測，賀彰明此刻心情，大概是糟糕到了極點。
“既然會開完了，我簡單說兩句。”
賀綦的聲音中氣十足，有種久居上位的渾厚與強勢：“這次項目，我略知一二，對你們這種新型的合作方式，還是比較看好的。”
“至於項目本身，還是要啟用更熟悉的施工方、供應商，以保證進度和質量——”
他“簡單”說了十多分鐘，談論自己對新中心區開發的意見和建議，最後收尾：“這個項目很大，涉及政.府、企業、群.眾等各方麵，我們賀家是做建築和實業出身的，關鍵時刻更應該向集團內部的長輩、老人請教，博采眾長、相互印證，才能走的更穩。”
說完，他就起身，對賀彰明說了句“你繼續。”
就領著那幫下屬保安浩浩蕩蕩的走了。
賀綦離去後，賀彰明坐在位置上，像個雕塑一般，沉默不語。
他這樣的反應，會議室裡更是沒人敢說話。
空氣甚至比賀綦在時，更凝重了兩分。
荀洌抿了抿唇，提醒賀彰明：“賀先生？”
賀彰明這才抬了抬頭，冷漠的目光從眾人臉上逐一掃過。
嗓音低沉，混著顆粒感的暗啞：“對於剛才賀董事長說的，大家有什麼想法？”
大家當然有很多想法！
您父子二位，這是要撕破臉皮了嗎？
從來沒見過這麼打臉的，氛圍好恐怖啊！
可想歸想，誰敢問出來。
隻能垂頭、沉默。
關鍵時刻，還是任承這個絕對忠誠的副手最先表態。
他“嗬嗬”乾笑兩下：“董事長說的有道理，可在座各位加班加點，忙了大半個月，已經把整體規劃做好了，各部門也上了正軌，現階段肯定是賀總和荀總怎麼說，我們就怎麼乾，大家說是吧！”
有他帶頭，眾人鬆了口氣，紛紛附和。
隻有一個部門負責人麵露遲疑，被賀彰明和荀洌牢牢記住。
賀彰明點了點，看向荀洌。
深邃鳳眸一眨不眨，像塊墨玉，蘊著透黑的浮光。
“那麼你呢，荀先生？”
荀洌迎著他的視線，微微一笑。
隨即低下頭，撥了下腕上戴著的檀木珠串，漫不經意，又理所當然的說：
“勿要多想，賀先生。”
“我自然……會站在合作方這邊。”
-
賀綦出現，打亂了慶功會的節奏和氣氛。
之後的午宴也吃的不怎麼熱鬨，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點渙散。
賀彰明雖平靜自若，依舊一身冷峻霸道的氣勢。
可看在眾人眼裡，總是忍不住懷疑他這會兒肯定不爽，談笑間愈發謹慎。
唯一不受影響的，可能隻有荀洌了。
不過荀洌也沒了撩撥賀彰明的興致，安安靜靜的吃完飯，就帶著手下準備撤退。
賀彰明本來要親自送荀洌一程，可臨時有事，隻把荀洌送到電梯口，就匆匆走了。
據說是海外某個項目出了問題，他這一走，就直接去了機場。
荀洌領著人大搖大擺的回了公司，和留守員工們好生“溝通交流”，處理幾位高管離開後，不得不延後的各種事物。
晚上一起，吃了個真正的慶功宴，終於回到好久沒住過的家中。
舒舒服服的泡了澡，窩沙發上一邊看財經新聞，一邊玩手機，一邊還時不時丟個草莓到嘴裡，愜意的皮都展開了。
果然，哪怕一晚上數千的總套套房在豪華，禮賓服務在周到。
還是不如自己的狗窩宅的舒服。
吃著吃著，感覺肚子裡有點涼，就去洗了手專心玩手機。
刷了下朋友圈，看到宋澹然出席某全球峰會騷包的帥照，“嘖”了一下。
又看到冷翡玉正在籌備某慈善晚會，為孤兒院修繕募集資金。
想了想，發了條信息過去。
荀洌：「我空了，你什麼時候在孤兒院，我去看看孩子們。」
冷翡玉大概不忙，消息回的很快。
冷翡玉：「後天下午吧，我也有事想對阿洌說。」
冷翡玉：「關於賀綦與賀彰明的。」
荀洌一抿唇，笑了。
這妹妹還真是很執著的在挖賀家牆角啊。
荀洌：「好，正好我上午去一趟醫院，下午就過去。」
冷翡玉：「？」
冷翡玉：「你生病了？」
荀洌想到這幾天吃飯時，依然時不時的反胃。
雖然來得快，去得快，但總這樣，也挺煩的。
遂敲字：
荀洌：「沒生病，就是腸胃不太好，隨便去看看。」
荀洌：「彆擔心，我還照顧不好自己嗎？」
好一會兒，她回複。
冷翡玉：「揣摩.jpg」
冷翡玉：「你想多了，我才沒有擔心。」
荀洌哽了一下。
正在表情包列表裡尋摸一張能表達此刻心塞感受的，忽然收到一條新的消息。
宋澹然：「聽說你們今天回來了？」
宋澹然：「不那麼忙了吧，明天ThePhantomOftheOpera全球巡演國內首站，我正好有兩張貴賓票，一起？」
啊，這家夥又來了。
荀洌有點膩歪，剛想拒絕，轉念一想，還不如趁這個機會和他說清楚，省得老這麼時不時的撩撥自己。
抹掉已經打好的“不了吧”，重新編輯，發送。
荀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