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道:“那些衙役身上穿的公服是什麼樣式?”
店老板道:“和平常的公人穿著均是一般……哦,對了,有一點兒不一樣,那些公服繡的是紅絲邊兒。”
李元芳在一旁道:“這些衙役定是歹人假扮,想要將我們引向歧途。”曾泰點了點頭道:“不錯,我也這麼看。”
狄仁傑怒不可遏:“這群畜牲!竟然忍心對窮苦的纖戶們下這等毒手,真是禽獸不如!”
狄仁傑強壓怒火將屋內仔細檢查一遍,而後緩步走出房門。隻見地上放著兩隻水桶,一隻桶內有水,另一隻桶倒在地上。
狄仁傑稍加思索道:“事情定然是這樣的:衙役敲開房門,纖戶們將其讓進房中,而此時,方九與女兒小蘭到前院打水不在屋內。衙役們進屋後凶相畢露,殘忍地殺害了屋中的纖戶。而就在此時,方九打水歸來,發現屋中情形,大驚之下攜女兒逃走,卻不慎將水桶踢翻,驚動了房中的衙役,他們聞聲追了出來。”
李元芳望了曾泰一眼,緩緩點了點頭。狄仁傑憂慮地說道:“方九父女的處境不妙啊!曾泰,你立刻持我的內史令到京兆府命京兆尹出動所有衙役全城搜查,一定要找到方九父女!”
曾泰答道“是”,轉身離去。
狄仁傑看著李元芳,說道:“看到了吧,我們還未出京城,那些惡賊的魔爪便已經伸到了這裡。這就說明,此事他們蓄謀已久。”
李元芳問:“大人,卑職有一事不明。”狄仁傑道:“你說。”李元芳道:“如果說歹人是為了阻止纖戶們上訴,這才行此殺人滅口之舉。那為什麼要等訴狀遞到我們手中之後才行動?訴狀入官,事情便已經敗露,他們為什麼還要殺死這些纖戶?這樣做豈不是暴露了自己?”
狄仁傑道:“也許他們本來並不想殺人,或者說,他們至少不想在神都動手。我想,這些歹徒一定是聽聞了方九等人到京中各部院投狀上告的事情才趕到這裡。他們本欲暗中將方九等人逮捕,送回揚州後再做區處。然方九等人盤纏用儘,露宿街頭,居無定所,這令歹人無法找到纖戶們的蹤跡。
今日,方九在朱雀大街上邀駕越訴,終於暴露了自己的行藏,被歹徒發現。而最終令他們決定殺人滅口的,是千牛衛在街上找到了我們,當街道出我三人的身份,而我又受理了方九的訴狀,這樣一來,他們感到危險已迫在眉睫,因此才殺人滅口。”
李元芳道:“既然訴狀已被大人受理,那他們再殺死方九也就起不到滅口的作用了呀?”
狄仁傑道:“按《永徽律》,官府要對一件案子立案偵破,必須要有訴狀和首告之人,這兩點缺一不可。如果首告之人死去或因故不能出首,那麼此案便立即撤銷。”
李元芳恍然大悟:“他們是想殺死首告之人,令此案自銷,這才下此毒手!”
狄仁傑歎道:“都怨我考慮不周,致令纖戶們枉自送了性命。怪我,怪我呀……”說著,他的眼睛濕潤了。
李元芳道:“大人,這怎麼能怪您呢!我們初涉此案,怎能想到這些歹徒竟如此喪心病狂。”
狄仁傑眼中噴射怒火:“他們還不知道我狄仁傑的厲害!這一次奉旨南行,便要讓這些惡賊粉身碎骨!”
李元芳道:“大人,看起來此案的水很深呀。歹徒們心狠手辣,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狄仁傑緩緩點了點頭,靜靜地思索著。忽然,他倒抽一口涼氣驚呼道:“不好,寧氏!”李元芳:“什麼?”
狄仁傑一擺手:“去李翰家!”工部侍郎封可言重重地拍打著李府門環,狄仁傑、李元芳率衛士們站在一旁。
隻聽大門內傳來老管家的埋怨聲:“又是誰呀?一撥一撥的,今兒是什麼日子呀,真邪了!”說話聲中,大門“吱扭”一聲打開了,管家探出頭來,一見封可言登時吃了一驚,趕忙道,“哎呀,是侍郎大人!”說著,慌忙跪下。
封可言急忙問道:“不必多禮,你家夫人在嗎?”管家奇怪地道:“您也要見我家夫人?”封可言一愣:“哦,還有誰要見她?”
管家道:“一個時辰之前,打揚州來了個掌固,帶了封信來說是我們老爺重病臥床,請夫人前往探視。”
封可言驚道:“什麼?”狄仁傑踏上一步問道:“你們夫人走了嗎?”管家道:“是呀,早就走了。”
狄仁傑心中暗驚,看了李元芳一眼道:“我們還是來晚了!”管家奇怪地望著狄仁傑,又說道:“半個時辰之前,又有一撥人要見我家夫人,領頭的是個小姑娘,說是為我們老爺捎回了東西。”
狄仁傑有些詫異:“哦,還有一撥人要見夫人?”管家道:“正是呀。算上您幾位,這已經是第三撥了。我說諸位大人,到底出了什麼事呀?”
李元芳焦急地問道:“夫人走時是騎馬還是乘車?”管家笑道:“就連問的問題都一樣。回大人的話:掌固騎馬,夫人乘車,一輛綠棚馬車。”
李元芳對狄仁傑道:“大人,他們剛剛出發一個時辰,而且又有馬車,一定不會走得太快。追吧!”
狄仁傑點了點頭:“順藤摸瓜,不要打草驚蛇。”李元芳點了點頭:“大人放心!”
官道上車來人往。遠遠地,揚州掌固押著綠棚馬車緩緩駛來。
寧氏坐在馬車之內靜靜地思索著,越思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她從包裹中掏出了丈夫的親筆信,仔細地看著,確實是李翰的筆跡。頓了一頓,又從懷中掏出了丈夫李翰交托的那封密信比對,兩封信的筆跡完全相同。
那封密信是月前丈夫派自己的心腹手下張先偷偷帶回家的,並叮囑自己千萬收好。這次丈夫忽然病重,還派人接自己過去,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她靜靜地望著手中的兩封信,沉吟良久,終於打定了主意,伸手撩開車窗的絲簾,衝外麵喊道:“停車!”
馬車緩緩停下了。掌固策馬來到窗旁問道:“夫人,有什麼事嗎?”
寧氏笑了笑道:“車上顛簸,妾身不慣遠行,隻覺腰背酸痛,想下車走一走。”掌固頓了頓道:“嗯,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