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航海日記(1)(1 / 2)

大阪。

從東京延申出來的餘震群,將山上墓地的碎石抖摟傾斜下來,滾落到山下日式府邸上。此時天光尚未曉亮,陰冷晨風迷路般地吹著,許多人都說墓地的土不吉祥,又害怕地震再來,都不敢靠近那片塌了的府邸群。

除了一個少年,在裡麵發了瘋地亂轉。

是這片房子嗎?物部將司隻手將石塊搬開,直到看到眼熟的,差點奪走他性命的座鐘,才確定地,發瘋地往下挖掘。

他的衣服臟兮兮,臉上也臟兮兮,不用任何工具的雙手鮮血淋漓,完全沒有昔日貴公子模樣。明明隻是一個人,他卻對著地底大喊:“黎覺予,我來了。”

“你在哪?”

“你彆害怕。”

明明最害怕的人,應該是他。

“少爺,你都受傷了,求求你快跟我回去吧。”仆人衝上來,邊哭邊拉物部將司回去。

他是隨時跟緊少爺身邊的隨從,兩人關係好若兄弟,能頂著對地震的害怕,跑上來勸阻,除了是主仆的分內責任外,還有一份對失去心上人的失戀男子的憐惜。

然而將司似乎對地震失去全部感應。

見到有人過來,他慌忙拉住來人,急切地懇求:“來得正好,快幫我搬開這個。”

“就是這裡沒錯,黎覺予就是消失在這裡的。”

“為什麼啊?我明明牢牢牽住了她…”

黎覺予突然消失的瞬間,恐怕就此深刻印在物部將司的腦海裡,變為永恒不變的懊惱。一旦身處安全幻境中,他就會不斷反思:如果再抓緊一點,是不是就能救下黎覺予?

如果不和黎覺予來舊屋區,是不是就避免了意外?

如果不求婚…

如果黎覺予沒來霓虹,沒來物部家…

這些“如果”,快把他逼瘋了。

現在物部將司自言自語,聲嘶力竭的樣子實在算不上好看,淚水混著臉上灰塵變成黑色,可想而知,地震對他的影響,是在心理而不是身體。

“餘震馬上就要開始了…”隨從也在哭。

地麵又開始輕微晃動了。

怕死的人,拉不動將司的人,全都連滾帶爬地離開建築群,隻留下少爺一人,還在矢誌不渝地,用手搬開一個個碎石瓦片,呼喚著沒有回應的名字。

他們站在安全處看著,不敢上前。

“我們還要去報西裝料失蹤嗎?”有人猶豫地問。

西裝料,就是物部家準備的重磅納彩禮其中一項,由將司親自致電巴黎分公司加急郵件而來的貴重物品。可是這個納彩儀式,對象都沒了…

隨從忍住悲痛,說:“還是不報了,現在少爺也沒有心情管這批料子了。”

他們將目光再挪回地震災群。

黎明中跪立的物部將司,宛如一條黑浪中浪跡的小白帆,因為遭遇地震狂潮,再也無法揚帆起航,而是被迫將錨狠狠紮在黑泥中,就此停泊。

黑浪中沒有小白帆,隻有重達100噸的蒸汽貨船,在漫無邊際的太平洋前進著。

據說這條船,是剛從巴黎過來,還沒來得及停泊日本卸貨,就遇到了大地震,被迫返航。問是什麼物品,水手似乎也不太清楚,隻說是法蘭西酒莊運來的高級葡萄酒。

末了水手還哈哈大笑地加上一句:“至少船上飲水不是問題。”

登船第二天,黎覺予就弄清楚了船上人員架構。

讓災民上船的好心水手是船長兒子,所以話語權很重,人緣也挺好。

船長沉默寡言,一直呆在駕駛艙不肯出來,隻能看到胖乎乎穩重的背影。

船上一共有70多名乘客,除去20多名水手以外,僅有四個女人。兩個是黎覺予黎母,一個是身著水色西服的女人,還有一位是帶著個小孩的老太婆。

船上年輕女人少,男性船員們都久久盯著黎覺予和那西服女人,讓人感到不適。

淩晨五點時候,可能受到物部將司的影響,黎覺予徹夜未眠。

她乾脆從貨艙爬上甲板,站在船頭,看著這條破舊船,堅定不移地朝著某個目的地前進,才總算鬆一口氣,安慰自己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真的會好起來的嗎?

黎覺予撫向額頭,那裡有個地震砸出的外傷,不知道是在東京受傷的,還是大阪受傷的。傷口配上海航,一切回到最開始穿越的狀態。

用現代手遊的話來說,就是一鍵回到新手村吧。

如果現在經曆的,是遊戲或者就好了,這樣她肯定會動用現代的財產,無限氪金…然而,不是。

黎覺予無奈地苦笑一聲,隨後又迫於現實地掏出口袋裡的家產,細細盤點。

這些有的是黎母堅持帶上的錢,有的是黎覺予逃命時隨手抓的,雖不知道法國物價多少,但解決一個月的住宿夥食應當沒問題。

最令人惋惜的是——三越百貨和資生堂給與的法國介紹信,沒了。

忙著逃命的兩人,全然沒想過會立即離開霓虹,任由這珍貴的介紹信,在火焰中燃燒。但再後悔也來不及了,隻能想辦法,再在法國混出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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