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換地圖進行時(2)(1 / 2)

林恩消失了。

屁股底下搖搖晃晃的地鐵,轉眼間變成穩定前進的郵輪。她就端坐在郵輪房間的床上,倚在枕頭旁,似乎是不小心睡著的模樣。

不斷響起的客艙敲門聲,就是將她從幻境中拉出來的元凶。

“黎小姐,請問可以開開門嗎?”

“來了!”

急切的呼喚,讓黎覺予沒時間回顧幻境現實之間的失落感,隻得開門先將拜訪者迎進來——是兩位水手扮相的美國人。

他們一進來就說:“對不起,女士。”

“你的行李在行李房的時候,被一腳夫弄丟了,我們特地帶他過來,跟你道歉。”

兩位身形魁梧的水手讓開,露出背後瘦弱矮小的中年男人,居然是個東亞人。

他用蹩腳的法語說:“對不起,剛剛遇到水流,行李房亂套了,我沒能抓住你的行李。讓它掉進海裡去了…請告訴我我需要賠償多少,我一定分期付款給你。”

行駛中的郵輪,對於甲板上遊客來說平穩,但對於遺失在海裡的東西來說,速度太快了。腳夫僅僅是轉頭拿繩子的功夫,行李就順著海流飄到十萬八千裡,變成白浪中的一個點。

不過因為是第二次弄丟行李,黎覺予倒沒有多大反應。

她也不可能為這不可抗力因素,責怪一位年齡可以當她爸爸的中年人。

“沒關係。”黎覺予大方揮揮手,說:“那箱子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不需要賠償了。”

“謝謝,謝謝小姐。”

中年人和兩位水手感恩戴德,從房間推出去。

接下來就是郵輪靠岸,準備回家,一切都跟獨自去美國的流程大相徑庭,唯一不同的是,回歸現實後的黎覺予擁有幻境記憶。

有對比後,內心就會止不住的失落。

不需要拿行李的她,空著兩隻手離開港口,孑然一身湮沒人群中

等待地鐵的時候,她聽到郵輪旅客水手在交談:“好久沒回法蘭西了,最近有什麼趣事?”“美國雖然好,但是回法國總是會開心…”之類的廢話,內容沒什麼含金量。

見沒辦法從歸國旅客口中,窺得法蘭西近日新聞,黎覺予便吝嗇地將注意力全數收回,放到地鐵提示牌身上。

地鐵發出帶有蒸汽的歎氣聲,馱著她慢悠悠朝盧森堡公園站前進。

地鐵提示牌顯示:她現在乘坐的地鐵線,從港口到盧森堡公園,而幻境中的自己,是從航站樓到聖日耳曼德佩區。

這是東西兩條不同方向的地鐵線。

這種感覺很奇妙。

就好像兩個不同的人,從兩個不同目的出發,最後交彙於一點一樣。

自己和自己雙向奔赴?

黎覺予暗暗發笑,心想自己真的是假文豪當上癮了,居然連想法都變得文縐縐的…

她移開目光,漫無目的地亂轉,一不小心看見隔壁人正在的書籍內容。

[一夜成名的經過很簡單,那是6月15號,我作為第15名替補演員走上舞台。那時候導演急忙叫來我,而我已經在舞台最深處消磨幾個星期的時光,萬幸的是我沒有放棄,每天都是完整妝容和扮相,默默等待機會來臨…]

這是什麼?

黎覺予瞪大雙眼,想奪過隔壁人的書看看封麵,又擔心是自己會錯意。

好在這位路人,要在協和廣場站下車,他合起書本,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書本順理成章轉移到下垂的手中,封麵向外展示。

[巴黎夢]

“巴黎夢?”

黎覺予咻得站起身來,滿腦子隻剩一個想法,那就是“不可思議”。

因為是在地鐵場景,她習慣性地轉過頭,想和林恩說什麼,卻發現周邊什麼人都沒有。

哦對,林恩現在在書裡呢。

強烈的欣喜狂潮還沒過去,錯綜複雜的失落緊接而上,兩股強大的力量衝擊著黎覺予,令她除思考外,什麼行動都做不出來——時間似乎回到去年冬天,她和黎母最初抵達法國,第一天乘坐地鐵的時候。

那一天,地鐵上的人也在看書,隻不過看的都是[泰戈爾],[王爾德]這些人。

而今天,她黎覺予的書有幸出現在這裡,成為二十世紀文壇中的一部分。

然而欣喜過後,又是極度失落。

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身邊居然沒有可以分享的人。

這個被分享者不是同事不是親人,而是真切的、交心的朋友。

黎覺予身上秘密太多,所以她習慣性將現實生活中遇到的人,按照圈層逐一安排好位置。這就導致了——沒人知道她寫,也沒人知道她有創作小世界金手指,她會歌劇。

這也太悲催了吧。

[巴黎聖母院,到達]

坐過站了。

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黎覺予臨時決定,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地的地方下車。出站後,撲麵而來的就是濃厚的哥特教堂味道,藝術氣息滿滿,教堂外沿還圍著一圈外國旅客,對著教堂本體指指點點。

她站在白霧中,迷茫環顧四周,忽然發現莎士比亞書店居然距離教堂那麼近。

因為出版書籍,抱著感謝畢奇小姐的心情,黎覺予快步朝街角書店跑去。

隱隱約約煙瘴中,她看到畢奇小姐就站在店門口,瘦弱的身軀清掃著櫥窗。

黎覺予連忙上前,準備幫忙。

卻沒想到畢奇看清她的臉後,竟然突兀地瞪大雙眼,扯著手臂問:“你怎麼會在這裡?不要在街上說,請進來二樓吧。”

“怎麼了?”

黎覺予覺得這樣的行為太詭異了,畢奇怎麼忽然變得如此親密?

懷著不同心境的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二樓。

還沒等畢奇開口,黎覺予先將拜訪目的托出:“我在地鐵上看到自己的,覺得非常吃驚,沒想到出版方速度那麼快。”

“那是因為…”

畢奇凝視黎覺予的眼睛,話說到一半,見有人進來,話題順勢戛然而止。

畢奇實在是很苦惱。

她和作者打交道多了,隱隱有些感覺黎覺予不想讓彆人知道,巴黎夢作者就是瑪麗本人,書中劇情也是個人真實日記。

就像柯萊特。

她搬運自身經曆寫出《流□□伶》,卻將所有地名人名統一換掉,不願意承認書中的“我”是她自己——女作者們總是抗拒不了輸出情感的本能,卻又習慣性地否認文字內含的矯情。

畢奇很想和瑪麗聊聊,可惜今天不是很好的聊天場合。

對方昨天才從航站樓逃出生天,今天被狂熱粉絲發現,那可不得了。

想到這,畢奇沒有繼續糾結黎覺予身份問題,而是換成閒聊:“大概是一個月前出版的,感性女作家撰寫的書都賣的挺好,而且你的文字很有代入感,很真實。”

畢奇就差直接說:我知道劇情女主是你了,但是我很體貼,我故意不說。

而黎覺予,這個平日裡觀察力十足的人,居然像被蒙蔽一樣,完全沒意識到這一端倪。

她點點頭,“原來是是這樣,不過很可惜,我應該不會再寫了。”

這句話的意思,究竟是不再寫,還是不再唱歌劇?畢奇內心疑惑很多,但是該死的,今天書店客人怎麼那麼多?

她這樣遮遮掩掩,都不知道是在掩蓋黎覺予歌劇女明星的身份,還是女作家的身份了。

“我離開母國大概有兩三年了,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天啊,這是要不唱歌劇的意思嗎?畢奇連忙開口挽留:“可是你現在那麼成功,為什麼?”

黎覺予覺得對方反應有些奇怪,《巴黎夢》也沒有特彆暢銷,至少沒到占據法蘭西文壇一角的程度,怎麼畢奇的表情像損失幾百萬一樣?

難道這就是傳奇書店女主人熱愛新手作者的心態嗎?

就這樣,黎覺予自給自足地,幫內心疑惑找好充分的理由。

“越過山丘卻發現登頂前最快樂,所以我打算回國闖一闖,再次攀登高峰。”

黎覺予說辭如此委婉,真心想法卻過分絕決——這個金手指,她不會再使用了,無論是

虛幻人物,虛幻友情還是虛幻狂熱的粉絲,這些她統統都不要。

從今天開始,她將專注於現實,再也不會在夢境花心思。

兩人交談間,畢奇一直在凝視黎覺予的雙眼,自然能接收到對方溫柔外表下強硬的態度,雖然有些可惜,但她向來尊重每個人的想法:“既然你想好,那就這樣做吧。”

“以你的能力,無論是什麼崎嶇山脈都能輕鬆越過,站上頂峰。不過…”畢奇麵露調侃,“請你不要征服一個坑換一個坑了,這樣太讓人羨慕了。”

畢奇說的是事業,也說的是男人。

黎覺予卻字麵意思認為是事業,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含蓄的對話就這樣結束了,饒是黎覺予也覺得,今天莎士比亞書店的客人會不會太多了。她向畢奇借來紙筆,認真書寫寄往巴爾克先生店鋪的辭職信,一字一句,情真意切。

書寫過程中,無意讓畢奇瞧見了開頭。

她猶豫片刻後,建議說:“不如直接去香榭麗舍大街,親自跟巴爾克先生提出辭職。“

黎覺予搖搖頭,笑著回複:“巴爾克先生太感性了,麵談請辭他恐怕會跪著求我彆走。“

…書信投入郵筒,就像石頭沉入海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和畢奇告彆後,黎覺予離開莎士比亞書店。

可她不知道,在她走後,周圍端著打量神色的群眾紛紛聚攏起來,七嘴八舌地詢問道:“請問剛剛離開的人,是瑪麗嗎,她為什麼來書店?“

“不是瑪麗,不要再問啦。”

“隻是一個普通的華夏女孩…請不要去打擾被人,昨天瑪麗在航站樓被害的不夠慘嗎?”

畢奇雙手捂耳,充耳不聞,轉頭往店內走。

反正大部分法蘭西人,都隻是在報紙評價和賠率廣告中認識瑪麗,壓根沒見過她本人,隻要畢奇裝傻,他們也奈何不了什麼。

可她沒想到,路人粉絲對瑪麗的追尋,簡直到一種鍥而不舍的程度。

“一定是瑪麗!”

“長得那麼好看的華夏人,隻有瑪麗了吧。”

“該死,剛剛居然沒有跟上去,好想看看瑪麗住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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