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編劇、鬨劇全都告一段路。
妝沙龍的第一天營業。
賺得盆滿缽滿。
在好萊塢女星克拉拉、權貴代表傅太太李太太、安托瓦內特之流、好萊塢百老彙向往者,這些有名有姓的人陸陸續續登場後,幾乎半個上海的大報都來了。
在店內簡單拍照和采訪後,擁有抽大煙習慣的要聞編輯們,便聚集到望平街左近的煙館“聚眾吸煙”,等著報館工役們將電稿,或者新聞小樣帶過來。
“你們家寫什麼?”申報問大眾報。
大眾報要聞編輯回答:“誇張的很!”隨手將自家小樣遞過去。
眾人湊過來一看,好家夥,描述得竟比上海土生土長的富家小姐還要誇張。
[不住有領事館黑色車輛進入,亦有不少外國友人,其中有一好萊塢女星克拉拉。沙龍中間擺了一張大桌子,上頭擺滿帝王廚子的傑作,冷菜、點心、甚至還有魚子醬。大廳周圍擺滿沙發,沒排好號化妝的女客們或坐或立,隨意交談,想要吃點心就自己動手,十分自由。]
坐在角落的中國畫報的編輯狠狠吸一口,吐出嗆鼻白煙:“你這個還算好。”
“我們這邊要結合黎覺予是百老彙女明星的身份寫,那才叫一個靈啊。”
他這樣說,擺明就想吸引編輯煙民們過來看,所以大家改變方向,湊到角落來。
[百老彙女明星瑪麗,歌劇彩妝沙龍文豪樣樣不落,旁人酷愛西洋時髦之流,都是往外掏腰包;瑪麗喜愛,卻是讓人自願送錢上門…]
…“也還行吧!”雖然“歌劇彩妝沙龍文豪樣樣不落”的說法有些離譜,但的確是實事啊。”
整個煙館都在討論黎覺予的事情,隻有年齡尚淺的《民國日報》,邵主編,一言不發。
《民國日報》沒有新聞來源,就連沙龍開業也沒收到邀請,擠不進去。
邵主編沒辦法了。現在黎覺予可是上海財富密碼,沒有她的新聞當日報紙銷量下跌大半,於是他隻得裝作抽樣的模樣,混在這堆煙民裡探聽消息。
申報主打彩妝沙龍,娛樂報主打好萊塢百老彙,大眾報則集中在黎覺予作者的身份上,反而是他晚打樣的《民國日報》,似乎沒有半點優勢。
這該如何是好。
如何在新聞內容趨於不同的情況下,開辟新題材?
呆在煙館裡不抽煙的邵主編,急得團團轉,直到聽到煙榻上某兩位貴婦太太的聊天。
“喔唷,吾剛從沙龍來額,碰著堵車算了,裡向人七兜八兜,軋來軋去,急煞人了!”
嗯,這太太一聽就是上海人。
好在邵主編雖然從北平來,卻能聽懂上海話,他一個箭步衝到煙榻附近,問:“然後呢!”
“儂嚇色特人額!”被大煙熏得迷糊的太太,差點被嚇軟身子。
好在煙民們總是自來熟的,所以太太並沒有怪罪他,繼續講起沙龍趣事,為了邵主編,她還貼心換成國語:“那個黎小姐,穿著一身時髦法國時裝,踩著一雙露趾的高跟鞋,哎喲,襯得膚色可不要太好看了!”
“沒擠進去的太太,就遠遠望上一眼,立刻打車去外灘找裁縫做衣服了。”
上海太太的朋友捂嘴笑:“真的不敢想象,以後全上海的裁縫得多忙。黎小姐每穿一身新衣服,一堆女人照著做,每換一個新妝容,一堆女人衝到沙龍消費。”
…聽到這,邵主編有想法了。
趁煙民們醉生夢死,他趕緊抽身出去,朝報館快馬加鞭趕去。
連續幾天的新聞轟炸,黎覺予本人感受不到,卻直觀體現在書籍售賣上。
瑪麗亞女校西學班,幾乎都是黎覺予曾經的同學。她們眼睜睜看著黎覺予回來,爆紅,一切似乎水到渠成,令人羨慕心生向往。
而曾經吐槽過《京阪夢》和《巴黎夢》不真實的人,在知道書中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後,全都懦懦不敢多說什麼,隻敢羨慕又挽尊地吐槽一句:“誰讓她不提前說這是日記?”
至於本身就喜歡兩個夢的人,知道這是事實後,更開心。
班長甚至將《巴黎夢》女主登上百老彙的片段,謄寫在本子上,用來時時刻刻激勵自己。因為喜歡,她們還打算自費,將兩本夢翻譯出來。
還沒等女校做出這種壯舉,商務印書局就承接新聞浪潮,推出黎覺予的中文版。
消息一出,萬人驚喜。
“我也聽說了,剛準備放學後去買呢!”
“我想讓母親帶我去彩妝沙龍,被罵小女孩家家化什麼妝。我一說黎覺予和我一個年級,她們頓時就不說話了!這下我終於找到父母的弱點了,等我買好書,回去讓她們開開眼界!”
“我也是!我說我要唱歌劇,母親拒絕,我提起黎覺予她們就不說話了。”
“你們也要去買書嗎?帶上我吧!”
…能在聖瑪麗亞女校上學的,都不是窮人,因為太喜歡某樣東西,買走十個八個是常事。班長甚至信誓旦旦地說:“我就買三十本。”
“一本收藏,一本,一本謄寫…其他全拿來送人,送到北平、蘇州去。”
班長家搞水路物流的,人脈廣得很。
她又是一家族裡能接受教育的嬌小姐,想讓誰看書就讓誰看書,不敢違背的。
可大家想法很好,從白利南路走到寶山路東方圖書館的時候,大家卻都集體傻眼了——東方圖書館是商務印書局出資打造的印書局,五層的銅骨水泥大廈,容客量極大。
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圖書館門前,居然還能站一排人。
雖然往日寶山路人也多,卻也不應該那麼多啊?!
現在可是工作日啊!
像是意識到什麼,班長問隊伍最末尾的女生:“你們在乾什麼呀?”
“買書啊!”回答者是附近普通中學的學生,外語水平不足以支撐看懂原版書,聽說出中文版後特地翹課來排隊:“一層能買到《夢》。”
“那這一整條隊伍?”
“自然都是在買《夢》的。”
商務印書局翻譯《京阪夢》,《巴黎夢》,將它們合成同一本,書名單字《夢》。
這個[夢],可以指夢想,也可以指白日夢(野心),總之都是大家夢寐以求的東西。
這是傅主編苦思多日後,和眾編譯決定的名字。
最終結果也如同這夢幻般的書名,像是一場絢麗又令人感動的夢——圖書館從開門起,一層銷售間迎來絡繹不絕的顧客,都是衝著黎覺予不同身份來的,有歌劇迷、時髦小姐太太、愛好者…一早上功夫,銷售小姐就看到各種各樣、往日裡不會出現在圖書館的人物。
而且這種場麵,在學生放學後達到頂峰。
有人買一本,有人買十本,哦吼,還有買一百本的人!
最後有人為搶書架上最後一本純白封麵,居然大打出手,搞得圖書館主負責人都顧不了樓上四層的維護工作,跑過來調節顧客情緒。
“做什麼啊!”主負責人是位大腹便便中年大叔,見下屬放任顧客打架後,氣不打一處來:“書架上沒有書,那就去大樓倉庫拿啊!怎麼那麼不懂事!”
“不是啊,經理。”銷售小姐扯過負責人的袖子,無奈解釋:“全賣完了。”
“怎麼可能!”
他一副“你在逗我嗎”的表情:“這次印書局首印三萬五千本,早晨有三萬部送達中小書店,其餘五千本放在圖書館售賣,怎麼可能賣完呢?”
“是真的!”
看著門內門外急躁的顧客,銷售小姐都快急哭了:“從早上開始聯係倉庫加架十五次,現在倉庫一本都不剩了!”
聽到這話,經理第一反應低頭看倉庫和圖書館交接記錄,上頭的確畫滿了十五次橫杠,證明一天內倉庫運貨、上架十五次,也真的賣掉五千本圖書…
還沒等工作人員討論出結果,門外就有顧客在鬼吼亂叫了:“怎麼那麼慢!”
“都排了半個時辰了,還沒有人來補貨!”
“今天買不到,我就不走了!”
…銷售小姐無奈回望經理,眼神中充滿絕望,一副“我搞不定了”的表情。
“記住要限購啊!一人隻能買一本…”聲音越發渺小,主負責人跑路飛快。
哪怕員工高呼“經理!經理!”,都沒辦法挽留他。
救命啊!收銀台工作人員還想用員工價留下幾本《夢》,按現在情況看來,就算她們是印書局員工,估計也買不到一本書了。
這都得怪印書局!
既然知道作者如此出名,為什麼不印五萬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