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終歸上海(29)(1 / 2)

黎昭和李書京突然停頓在原地,不打架不說話,也不走開,像一尊定格在某處的雕塑,兩人神情均含著難以言狀的痛恨。

耳邊或遠或近地傳來一聲:“西瓜糖好咯!”

黎覺予順勢收回目光,沉凝表情帶上一抹偷笑。

她從老頭手中接過西瓜糖的時候,心裡還在不住地可惜:哎呀,怎麼那麼快被發現了?這兩人繼續打罵下去該多好,這可比歌劇還好看。

沒想到黎昭在親情方麵拎不清,在感情方麵倒是雷厲風行,還蠻不錯的嘛。

——黎覺予不是原主,對黎昭沒有多少深刻的感情,隻能介於她目前的表現,認定對方是一位被淒慘身世□□光矜持心思的小三女兒,常常會在意他人的評價、自我對比後的不滿,然後再被這種瑣碎小事傷害。

人受傷後的外在表現不同,丁香是自我攻擊,黎昭可能是對外攻擊。

總體來說,不是壞人。

想著想著,正在小口小口舔舐軟糖的黎覺予詫異抬頭,覺得好奇怪,自己怎麼會對小三女兒的遭遇產生共情了。難道是日子好了,心腸就會變柔軟了嗎?

那可真是不妙。

隔壁周辰溥不知道黎覺予所思所想,隻顧著低頭看對方吃軟糖:“好吃嗎?”

“好吃。”黎覺予誇獎,而後又小聲說一句:“就是有些丟人,周圍人都看過來了。”

西瓜糖那可是上海十歲小孩都不吃的東西,有些脾氣孤傲的大孩子被父母買西瓜糖後,還要當場跳腳鬨說自己不吃,讓父母快點拿去丟掉…

就是這麼一個惹人發笑的小玩意,周辰溥居然買了,還人手一個…

自我感覺有偶像包袱的黎覺予,懷著沉重的心情啃咬著,甜滋滋的軟糖含融化在舌尖,卻讓人心情波浪般的忽上忽下。她側頭打量叔叔,該死,他的軟糖怎麼一口沒吃!

黎覺予用發現同伴是背叛者的驚愕表情,“咬牙切齒”地說:“你居然讓我獨自丟人!”

聞言,周辰溥低頭看手中完好無損的糖果,好笑回複:“這麼小,我三兩口就吃完了,打後怎麼幫你吸引視線啊?”

…哼,倒也是,黎覺予收回嗔怪的目光。

可能是因為周辰溥年紀大吧,她麵對他的時候,總是會有點孩子心性流露。譬如現在,她還是有點不滿周叔叔居然不吃西瓜糖,明明這可好吃了。

忽然,周辰溥用低沉的聲音,輕聲訴說:“教你一個不被大家關注的吃糖辦法。”

“什麼辦法?”

“從現在開始說其他國家的語言,讓大家以為你是一個洋女孩。”

“這樣大家就會覺得你是好奇上海食物,才會在歌劇院吃小孩子的東西。”

順著這個思路,黎覺予茫然想了一陣,直到看見隔壁人含笑的眼眸,才知道他在開玩笑。

黎覺予巧妙地翻一個白眼,說:“那倒不如去書店,買一本少兒版中日詞典,跟著上麵學說蹩腳中文,估計今天遇到的每個人都會給足優待。”

兩人對視,不約而同低頭淺笑——上海優待洋人的劣境,被用開玩笑的方式諷刺著。

“所以我希望這個中文版歌劇能成功。”黎覺予的語氣表達出強烈的希望:“來時我看了,舞台挑選的是普契尼歌劇《圖蘭朵》,本身就是中國背景,真改出來會很有意思。”

“現在大家都太歡迎西洋的東西了,這樣不好…”

“那你呢?”

周辰溥突然的反問,明明語氣並不強烈,卻完全打斷黎覺予的話,令她沉默下來。

兩人都是聰明人,就算隻說三個字,也明白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在探究些什麼。

沉默並不能打退周辰溥的追問,也不能令他心裡發亂,他依舊堅定地問:“那你呢?”

“為什麼不想上台唱歌劇,不想讓大家知道你的故事。”

“周叔叔有沒有看過我的書?”黎覺予問出口後,就覺得這話實屬太廢了,畢竟她第一次在上海看到自己的,就是在周辰溥的手上。

於是她接著說:“從劇情看就能知道,我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為達成自己的目的,傷害不少了,譬如…”

譬如…黎覺予想說物部將司,但總覺得在一個長輩叔叔麵前,提起自己的前任有點奇怪,便迅速更改對象:“譬如我在巴黎走紅時頂替的蘇珊夫人。”

她沒發現,周辰溥聽到這個深藏在記憶深處的名字時,神情遲疑地愣怔一瞬。

“當時我使出一點手段才成功上台,換句話說,我的走紅都是運氣和非正經手段構成的…”

黎覺予真情刨析自我的話音還沒結束,隔壁周辰溥立刻接上:“對,就是運氣。”

這彆具一格的安慰方式,讓黎覺予有些不明所以,並且有種被侮辱的感覺。

她將西瓜糖放下,嘴巴抿成一條向下的弧線,就像女兒在向父親撒嬌:“你怎麼這樣?”

“我沒說錯啊。”周辰溥微微聳肩表示攤手,“但是你要知道,形式是運氣,實力卻不是。”

“什麼意思?”

“意思是走紅的先決條件,從來都是運氣和實力相互結合。如果你的女主沒有實力,隻是發生種種運氣意外走到頂端,那麼我隻會笑笑,暗道這是哪個不想努力的中學生作品。”

周辰溥沒有指名道姓黎覺予,而是用女主作為代稱,這讓溝通變得自然一些。

這還是黎覺予第一次,從讀者評價來看自己的人生,有些似懂非懂地轉過頭,細細揣測。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周辰溥接下來的話給吸引了,驚訝了。

“至於我為什麼承認這是運氣。是因為害走蘇珊夫人的蘇打水,是…是從我所在的包廂內發射出去的。”

黎覺予轉過頭,想要看看隔壁叔叔,怎麼能用那麼平淡的語氣,說出那麼離譜的事情。

“你發射的?”她不可置信地追問:“當時你也在克裡希劇場?”

“當然不是我發射的。”

周辰溥心虛地挪開目光,行為和說辭矛盾,令人生疑。

其實這個蘇打水還真不是他發射的,但為逗小女孩開心,形象受損就受損吧,不是大事。“所以我承認它絕對是運氣,十足十的運氣,巧合到我簡直不敢相信。”

“但如果不是你上場,等蘇珊夫人嗓子完好後,替補完成工作回家,一切都不會改變。讀者、觀眾們都喜歡你,是因為你值得這些幸運和小手段,覺予。”

“當然,如果你想說的傷害是物部將司的話,就更不用擔心了。”周辰溥放鬆微微聳肩:“如果騙人女仆不是你的話,恐怕物部將司恢複記憶後,第一件事就是報警把女仆抓起來了…”

“…”

黎覺予有點想笑,又覺得當下場景不太合適。

好在開演鐘聲敲響,所有人坐直身體朝舞台望去,她也跟著一齊轉頭,目光凝視西瓜糖。

……所有人都在拍手,在這飄蕩著香水味道,鬨鬨騰騰的觀眾席間,和周辰溥緊挨一起,讓黎覺予感到一種奇異的情緒,安定感。

他是一個長輩、一個聰明的商人、一個男人。周辰溥提及物部將司時自然而然的信任,不認識時多次見麵的緣分,時刻流露的貼心和睿智,種種一切居然讓周辰溥這個人在黎覺予心中留下印記。

她咬一口手中西瓜軟糖,含糊不清地說:“那你還敢喝蘇打水嗎?”

“不敢了。”

調侃自己的語氣也是淡淡的,真有意思。

裝扮得體的黎昭,穿著一身公主戲服,從後台通往舞台的台階噔噔跑入。還沒完全站上舞台,她就在彩片落下的間隙中,一眼鎖定黎覺予的位置。

幾乎是看到對方的瞬間,黎昭心中一陣發緊,像幾天沒吃飯的胃痙攣那樣。

她很緊張。

就像第一天回黎家時,跟黎福柯打招呼那樣。

現在的黎昭滿心滿念隻想表演給黎覺予看,然後從對方眼眸中,看到震驚、滿意、讚揚這種正向情緒,就足夠勾起她深藏的愉悅。

“求求了,一定要成功給黎覺予看。”她唇瓣顫抖,不住為自己打氣。

但抱著這種非享受的想法,是注定表演不好舞台的。

上場沒多久,黎昭就感覺自己心口如刀割般疼痛,公主服領太高,時不時包住她的口鼻,嗆得她嗓子眼發澀,眼眶濕潤…

她哪都不看,就追望著黎覺予動作的變化,卯足勁想證明自己。

緊接著一束未經處理的聚光燈,失控地從舞台上一晃而過,直直地照入黎昭的眼睛裡。

平常人被光猛烈照到、嚇到失聲,再跟觀眾告饒一聲走開便是了,可黎昭被燈光照到,忘記唱歌後,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這個舞台被我弄毀了。

她的腦子嗡嗡作響,直愣愣看著觀眾席,準確說是看著黎覺予。

內心的顛簸和沉重的思慮,將眼前景色扭曲攪亂成一團,徹底壓垮黎昭。她像一個失智的孩子,遲疑地望望手中精致團扇,然後忽然暈倒在地上。

失去意識前,黎昭似乎聽見有人在說:“找黎覺予!”

“快去求黎覺予頂上舞台…”

該死,她怎麼幫了黎覺予一把?

心中悲念剛產生,黎昭很快便失去意識,陷入一片黑暗。是淡淡的,真有意思。

裝扮得體的黎昭,穿著一身公主戲服,從後台通往舞台的台階噔噔跑入。還沒完全站上舞台,她就在彩片落下的間隙中,一眼鎖定黎覺予的位置。

幾乎是看到對方的瞬間,黎昭心中一陣發緊,像幾天沒吃飯的胃痙攣那樣。

她很緊張。

就像第一天回黎家時,跟黎福柯打招呼那樣。

現在的黎昭滿心滿念隻想表演給黎覺予看,然後從對方眼眸中,看到震驚、滿意、讚揚這種正向情緒,就足夠勾起她深藏的愉悅。

“求求了,一定要成功給黎覺予看。”她唇瓣顫抖,不住為自己打氣。

但抱著這種非享受的想法,是注定表演不好舞台的。

上場沒多久,黎昭就感覺自己心口如刀割般疼痛,公主服領太高,時不時包住她的口鼻,嗆得她嗓子眼發澀,眼眶濕潤…

她哪都不看,就追望著黎覺予動作的變化,卯足勁想證明自己。

緊接著一束未經處理的聚光燈,失控地從舞台上一晃而過,直直地照入黎昭的眼睛裡。

平常人被光猛烈照到、嚇到失聲,再跟觀眾告饒一聲走開便是了,可黎昭被燈光照到,忘記唱歌後,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這個舞台被我弄毀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