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終歸上海(36)(1 / 2)

“你是不是瘋了?”

莊嚴法庭的某個角落,黎福柯對著他麵前西裝革履的助理怒吼:“我之前有沒有說過,不要暴露那幾個男人,隻搞臭黎覺予一人就可以了。”

“那幾個人,大多都是各國有點實權在手的人,現在好了…”黎福柯望向不遠處小法庭,眉頭皺得緊緊:“居然還請來那麼多人。”

對麵助理深呼吸一口氣,語氣無奈又不悅地說:“黎老板,我向來隻聽從你的吩咐做事,以您的女兒黎覺予為中心撰寫小報投稿信件,並沒有提及這些前任都有誰。”

“那怎麼會…?”

黎福柯低聲反駁,卻被助理嗆聲:“或許您該正眼去看您的女兒。以她今時今日的能力,並不需要這些男人的幫助,也可以獨立完成截消息,控製輿論等工作,換句話說,您對她的了解太少,才會造成現在的場麵。”

“行了!”

黎福柯是半點不原因相信助理的話,如果黎覺予真有他說得那麼神乎,那此時此刻站在被告席上的人,就應該是他,而不是李書京、黎昭那兩人。

他強忍怒火:“彆說那麼多,黎覺予也隻有壓下小報的本事,如果官司贏不了,多的是頭鐵的小報願意將淫史發出去。”

民國不缺花邊小報。

稍微有些影響力的報紙,可能會看在黎覺予身份的麵子上收斂點,可真正恐怕的,卻是那些光腳不怕穿鞋的花邊小報。

他們往往會為多一份銷量不管不顧,反正往巷子旮旯裡一藏,誰都找不到。

兩人沉默大概幾分鐘後,黎福柯才終於決定放過可憐的手下:“律師找好了吧?”

“是的,考慮到對方團隊都是女性,已經想好適用辦法。總歸這起官司和黎先生無關,您隻需要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觀望,必要時候放棄掉某些人即可。”

某些人,自然是李書京和黎昭。

助理說的話,比當年旁觀地震的關西人還要冷血無情。

而沒有反駁助理這番放棄論的黎福柯,更是毒上加毒:“給律師多加五百大洋。”

“告訴他,儘全力讓黎覺予敗訴!”

說完後,他嫌惡地避開法庭門牆走,往第八科方向邁步前進——黎福柯是傳統的商人,認為前來法庭是不吉利且破財的象征。

之所以會過來旁聽,不是因為被告裡有他的女兒,而是想看著黎覺予敗訴。

如此,為壓下小報消息,黎覺予才會心甘情願求助於他,重新變回黎家重金培養的禮物。

邁步走入第八科小法庭,黎福柯愣住了。

——旁聽席上幾乎爆滿。坐在這裡的不僅有隨身攜帶相機的新聞記者,還有手臂彆紅章的法律係學生,兩三個年輕的文學會青年學者,居然連大使館的人都來了。

應該大部分都是黎覺予的人。

這種奇妙的人員配置,讓黎福柯心中隱隱產生些懊惱的悔意,為什麼還未開庭,黎覺予便擺出一副必勝的姿態?

這個疑問引發的焦灼,泛起新的不安,莫名使他心煩意亂起來。

他下意識地朝四年未見的女兒望過去,因為旁聽席人太多,黎福柯隻能透過人群縫隙,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小巧的下巴,和輪廓清晰的酒窩。

等等,酒窩?

黎福柯往上看,竟然發現黎覺予正直視著他,正對著他笑……在法庭席位上看到這樣的笑容還是挺瘮人的,有種洞察一切的味道在。

“黎先生,你的表情不太好。”

助理一聲呼喚喚醒黎福柯,他連忙收回目光,假裝認真旁觀審訊。

見他目光縮回去,黎覺予才慢悠悠將臉轉過去,好奇一會兒黎福柯的律師會如何攻擊。正當此時,被告出庭了,引起一陣喧鬨。

李書京和黎昭穿著統一藍色的製服,由法警壓到被告席就坐。

期間,李書京還瞥見旁觀席上黎福柯的身影,大聲對其求救:“黎老爺,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如果不是被法警拉著,恐怕李書京早就沒骨氣地就地跪下了。

大家都想笑,看著黎福柯陰沉麵色,才勉強沒有笑出聲。

——這個李書京,竟然沒有隔壁黎昭的半點冷靜,如此怎麼當一個男子漢?

這隻是開庭前的一個小插曲,眾人進場後沒多久,審判便按照既定程序進行。

法官提問被告者基本信息,包括姓名、年齡和籍貫,期間全場鴉雀無聲,隻剩下書記員刷刷的書寫聲。

緊接著,黎福柯請來的律師登場了,是一個姓趙的男律師,長相稍微有些抱歉。

前麵一大堆陳述忽略不談,畢竟這隻是民國上海裡司空見慣的名譽糾紛,李書京被當場逮獲,現場也有給小報書寫的誹謗信件…這就已經夠了,他根本沒有翻身機會。

但趙律師的任務不是救李書京,而是拉黎覺予下水。

所以在扯一大堆有的沒的後,他提出一個無關名譽受損案件的問題:“黎小姐是否寫過紀實體《夢》,是否承認書中發生過的情節都是真實事件?”

“是的。”

趙律師不客氣,鄭律師更是如此:“請不要提問與案件無關的問題。”

“不不不…”趙律師連勝否認,男性麵貌上流露出下流的好奇心:“所以說,黎覺予小姐是承認自己和分彆兩位男性有過事實婚姻咯?”

戰爭影響法製,這個時代的夫妻少有登記結婚,隻要有過同居關係,一律視為事實婚姻。

…這個提問倒是挺新奇的。

黎覺予來了興致,微微抬起困倦的眼皮望向正前方:趙律師一臉煞有其事,學生們低聲討論,至於那些正派記者們?

他們明顯都興奮起來了,即使麵上依舊端著嚴肅的神色。

嘖嘖,果然人類的好奇心就是兩性。

見黎覺予望過來,趙律師立刻露出虛偽的遺憾表情,拿出純白色的《夢》。

“隻要是稍微翻閱這本書,就會知道黎覺予在書中自稱自己在物部家當女仆,從而得到物部夫人的賞識,進入寶塚歌劇學院上學。”

“可是再仔細,就會發現疑點重重。第一,黎覺予作為黎家小姐,為什麼要當女傭?第二、我們翻到一張你給公主化妝的東京新聞,1922年你有一份東京三越百貨彩妝師職業,不符合書中女仆的設定。第三、書中沒有多少關於女仆工作的內容,那些家中相處的劇情,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和物部家少爺,物部將司正在同居?”

雖然趙律師陳述極長,講的疑點卻是一清二楚。

全場嗡嗡交談聲不斷,黎覺予感到一雙手,丁香小姐冰冷的手摸過來,握在黎覺予手上,似乎在說:“對不起啊,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的,不是什麼大事。

黎覺予用眼神淡定地回複丁香。

她又不是沒有腦子的人,在發現幻境現實融為一體後,第一時間就是去——偽造事實。黎覺予可不想在民國被當作鬼怪一樣的存在,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丁香那樣富含愛心。

聽完趙律師的三點疑問後,楊法官走程序式地看向他的小姨子鄭律師。

他什麼都沒說,反正小姨子不回答,他就當這個問題不合規,不予提問便是了。

全場人都知道法官和原告有親戚貓膩,然而卻麵麵相覷,什麼都做不了。特彆是黎福柯,雙眸陰鬱得幾乎要流出黑水了,誰讓他不像黎覺予那樣人脈寬廣呢?

這就是做會所生意的弊端,關係網和各行各業的正派人士幾乎絕緣。

鄭律師點點頭,表示可以作答,楊法官才算受理被告律師的問題…

一疊文件被放到台麵,轉交到翻譯官手中,很快就有了結果。

“這是一疊由物部將司提供的,來回東京、大阪的通行憑證。從中可以看出,和黎覺予交往期間,屬於物部將司的福特T型車來回兩地高達600次,而且往往隻待一晚就走了。”

“通行憑證,這算什麼證據?”

趙律師沒反應過來,正麵硬懟鄭律師,緊皺眉頭充滿壓迫。

鄭律師作為一介女流也絲毫不畏懼,她轉身麵向記者席,一字一句闡明:“黎覺予女士在輪船上遭遇意外丟失財物,抵達日本後又尋不到親人。所幸,得到物部將司閣下的幫助,為了養家活口,她常常往返於東京大阪兩地,過上工作日白天在百貨店上班,工作日晚上和雙休日,在物部將司家當女傭的辛苦日子。”

“有雇傭關係,能算是同居嗎?如此,物部將司豈不是和所有女仆有過事實婚姻?”

趙律師被懟得啞口無言。

然而鄭律師強硬反駁觀點後,沒有停下來,而是轉用溫柔語氣,慢條斯理地繼續敘述。

“大家隻看到黎覺予女士現在的成就,卻不知道四年前,她住在不足三平方的房子裡,沒有暖氣和自來水,每天都在為生計發愁,犧牲所有休息時間,隻是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話音剛落,旁聽席所有人無一不發出歎氣聲。

他們忍不住將目光放到黎覺予身上,凝視著她瘦弱的肩膀,和微微低眉,似乎光是回憶就足夠哭出來的晦暗表情。

當中還有留洋經曆的學者,紛紛表示這樣的生活太辛苦,簡直不是人過的。

喃喃低語中不乏有這樣的聲音存在:“這到底是什麼艱難日子啊?”

“我之前也在日本生活過,外國人極難獲得全職工作,但是打兩份工作還要兼顧唱歌劇…我不敢想象會是多辛苦。”

對語言敏感的記者,更是直接堪頗鄭律師在法庭煽情的目的:“嬌嬌女孩何必那麼努力,黎覺予完全可以依靠物部閣下過好日子,可是她沒有…”

“按我說,這場官司根本沒有存在必要…”

聽到旁聽席言論的黎覺予,微斂的麵孔悄悄勾起唇角。

她真的要謝謝趙律師了,居然能提出如此恰到好處的問題,正好能用來塑造標杆人設,給後續報道提供素材。

黎覺予餘光掃到物部將司,兩人的視線剛在空中觸碰上,物部將司立刻露出安撫的笑容。

就那種,即使知道愛人在撒謊、在犯錯,也因為愛無條件保持沉默的笑容。

兩人對視數十秒後,黎覺予率先挪開目光,內心被安全感包裹。

她就知道。

如果幻境就是現實,物部將司那麼聰明的人,一定會發現真相。

而且她也知道。

物部將司和丁香一樣,一定會在心中找足各種原因,給愛人辯解。端,關係網和各行各業的正派人士幾乎絕緣。

鄭律師點點頭,表示可以作答,楊法官才算受理被告律師的問題…

一疊文件被放到台麵,轉交到翻譯官手中,很快就有了結果。

“這是一疊由物部將司提供的,來回東京、大阪的通行憑證。從中可以看出,和黎覺予交往期間,屬於物部將司的福特T型車來回兩地高達600次,而且往往隻待一晚就走了。”

“通行憑證,這算什麼證據?”

趙律師沒反應過來,正麵硬懟鄭律師,緊皺眉頭充滿壓迫。

鄭律師作為一介女流也絲毫不畏懼,她轉身麵向記者席,一字一句闡明:“黎覺予女士在輪船上遭遇意外丟失財物,抵達日本後又尋不到親人。所幸,得到物部將司閣下的幫助,為了養家活口,她常常往返於東京大阪兩地,過上工作日白天在百貨店上班,工作日晚上和雙休日,在物部將司家當女傭的辛苦日子。”

“有雇傭關係,能算是同居嗎?如此,物部將司豈不是和所有女仆有過事實婚姻?”

趙律師被懟得啞口無言。

然而鄭律師強硬反駁觀點後,沒有停下來,而是轉用溫柔語氣,慢條斯理地繼續敘述。

“大家隻看到黎覺予女士現在的成就,卻不知道四年前,她住在不足三平方的房子裡,沒有暖氣和自來水,每天都在為生計發愁,犧牲所有休息時間,隻是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話音剛落,旁聽席所有人無一不發出歎氣聲。

他們忍不住將目光放到黎覺予身上,凝視著她瘦弱的肩膀,和微微低眉,似乎光是回憶就足夠哭出來的晦暗表情。

當中還有留洋經曆的學者,紛紛表示這樣的生活太辛苦,簡直不是人過的。

喃喃低語中不乏有這樣的聲音存在:“這到底是什麼艱難日子啊?”

“我之前也在日本生活過,外國人極難獲得全職工作,但是打兩份工作還要兼顧唱歌劇…我不敢想象會是多辛苦。”

對語言敏感的記者,更是直接堪頗鄭律師在法庭煽情的目的:“嬌嬌女孩何必那麼努力,黎覺予完全可以依靠物部閣下過好日子,可是她沒有…”

“按我說,這場官司根本沒有存在必要…”

聽到旁聽席言論的黎覺予,微斂的麵孔悄悄勾起唇角。

她真的要謝謝趙律師了,居然能提出如此恰到好處的問題,正好能用來塑造標杆人設,給後續報道提供素材。

黎覺予餘光掃到物部將司,兩人的視線剛在空中觸碰上,物部將司立刻露出安撫的笑容。

就那種,即使知道愛人在撒謊、在犯錯,也因為愛無條件保持沉默的笑容。

兩人對視數十秒後,黎覺予率先挪開目光,內心被安全感包裹。

她就知道。

如果幻境就是現實,物部將司那麼聰明的人,一定會發現真相。

而且她也知道。

物部將司和丁香一樣,一定會在心中找足各種原因,給愛人辯解。端,關係網和各行各業的正派人士幾乎絕緣。

鄭律師點點頭,表示可以作答,楊法官才算受理被告律師的問題…

一疊文件被放到台麵,轉交到翻譯官手中,很快就有了結果。

“這是一疊由物部將司提供的,來回東京、大阪的通行憑證。從中可以看出,和黎覺予交往期間,屬於物部將司的福特T型車來回兩地高達600次,而且往往隻待一晚就走了。”

“通行憑證,這算什麼證據?”

趙律師沒反應過來,正麵硬懟鄭律師,緊皺眉頭充滿壓迫。

鄭律師作為一介女流也絲毫不畏懼,她轉身麵向記者席,一字一句闡明:“黎覺予女士在輪船上遭遇意外丟失財物,抵達日本後又尋不到親人。所幸,得到物部將司閣下的幫助,為了養家活口,她常常往返於東京大阪兩地,過上工作日白天在百貨店上班,工作日晚上和雙休日,在物部將司家當女傭的辛苦日子。”

“有雇傭關係,能算是同居嗎?如此,物部將司豈不是和所有女仆有過事實婚姻?”

趙律師被懟得啞口無言。

然而鄭律師強硬反駁觀點後,沒有停下來,而是轉用溫柔語氣,慢條斯理地繼續敘述。

“大家隻看到黎覺予女士現在的成就,卻不知道四年前,她住在不足三平方的房子裡,沒有暖氣和自來水,每天都在為生計發愁,犧牲所有休息時間,隻是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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