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二月間瑣事纏身(1 / 2)

表妹難為 朱砂 10068 字 3個月前

因為有冷玉如的事,綺年整個二月都沒好生過全文。

冷玉如從吳家回去之後,過了幾日就借口冷太太身子不適,進青雲庵去服侍,在庵裡一住就是一個月,絕不踏足恒山伯府,倒是讓聽香送了一份恒山伯府的地圖來,雖然畫得極不規範,但也大致標明了各處的亭台及道路。

這件事,綺年隻敢跟如燕說了,將小丫頭也嚇得睜大了眼睛:“姑娘,這事,這事——還是讓冷姑娘求求冷老爺罷。再怎麼說,也是自己親生女兒……”

綺年苦笑:“若是有用,玉如怎麼會選這條路?這時候求求冷老爺,或者他會暫時打消這念頭,但再過些日子呢?倘若鄭琨向他提了這事呢?若他真顧念玉如,冷伯母又何須去庵裡持齋誦經呢?”

“萬一連累了姑娘可怎麼辦?”

“所以才要仔細地準備。”綺年揚揚手裡的地圖,“把這個看仔細了,牢牢記住,萬一有什麼事也知道如何走脫。”何嘗不知道這是冒險呢,但除非冷玉如能立刻尋到一門好親事,否則也就隻能拚上一拚了。

“玉如到底還是了解鄭瑾的,若這事沒有成事的希望,她也不會找我。她是從不求人的,如今——也是被逼到無奈之處了。”

如燕咬了咬牙:“若是真有什麼事,讓奴婢去。奴婢一個下人,便是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也沒人會當回事。”

“到時候見機行事吧。”綺年拍拍她,“哪裡能讓你一個人去呢,要去也是我們一起。”

如燕沒再說話,隻是跟著綺年一起,把那地圖仔仔細細地背了下來。

李氏不在府中,又帶走了兩個女兒,顏氏也就免了其他人早上的請安,隻是隔三差五的過去點個卯也就罷了。姑娘們依舊跟著兩個先生上課,隻是現在課業時間縮短了些,因為三個大的要跟著鄭氏學管家,吳知雪還要抽出時間來繡嫁妝。倒是知霏,如今被張先生逮住,天天開小灶練字,叫苦連天。幸而知霖已經到了開蒙的年紀,因就他一個適齡的男孩子,便叫跟著張先生先上著課,知霏這才得以喘口氣。

鄭氏當家沒幾日,就給三個姑娘出了一份考題:給家下仆役發夏衣。

吳府的仆人男男女女也有近百人,更不必說還有外頭莊子上的。發夏衣已經算是最簡單的題目了,因著夏衣隻要布料不用棉花之類,比起春秋的夾衣、冬日的棉衣,的確已經省儉了許多麻煩,但是這題目乍一發下來,仍舊叫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珊瑚從外頭低眉垂眼地進來,立在綺年身邊沒立刻說話。綺年從繡棚上抬起頭:“怎麼了?花名冊還是沒借到?”

珊瑚低聲道:“管冊子的人說——還沒送回來呢。”

要計算布料,自然首先得知道家裡有多少人,每人身高胖瘦,用料若乾,最後合計起來,才能得出一個總數。綺年和喬連波都是外府的表小姐,吳知雪又是去年才回到京城,怎麼可能清楚吳府所有下人,自然都要從花名冊上來。所以綺年當日回了蜀素閣,就叫珊瑚去借花名冊。結果去了之後,管冊子的人說珊瑚來得晚了,鬆鶴堂那邊已經派了琥珀來,把冊子取走了。

這倒也在綺年意料之中。大家都得靠花名冊,吳知雪還好一些,因著二房從前在山東的時候必然自己有一本冊子,如今鄭氏又當家,能出這個題目,必定早就把京城這邊下人的名冊都謄了一份的。至於綺年和喬連波,自然就都得靠家裡這本花名冊了。但是現在過了三天了,喬連波那邊竟然還沒用完?

如鸝不由得就有些氣:“二舅太太總共給了五天的時間,喬表姑娘自己就用了三天還不肯還,好歹也給咱們落幾天時間用用啊。”

綺年擺了擺手:“彆說了,下午再去問問就是。”隻要給她一天時間,基本上也就算出來了。鄭氏其實也不需要她們算得一錢銀子都不差,隻要知道方法,大體上差不太多也就過去了。

如鸝忍不住看了珊瑚一眼,小聲嘀咕,“連珊瑚姐姐都拿不來,彆人去豈不更拿不到了。”

珊瑚臉上不覺就有些微熱。自她來了蜀素閣,顏氏的意思,說是來伺候綺年,其實是來監督的,為的是不知從前規矩學得怎麼樣,彆把些什麼不規矩的舉動帶到府裡來。就連李氏給的湘雲,其實開初也有這種用意,隻不過更多的是為了綺年在府裡生活方便罷了。

隻是她從來了蜀素閣,綺年就一直客客氣氣的,從來不使喚她做什麼,就連她自己帶來的兩個小丫鬟一個嬤嬤都對她極客氣,平日裡就連點針線小事也是不肯麻煩她的。

這份客氣,說白了就是疏遠。如今蜀素閣裡按吳家姑娘的份例,該有兩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綺年讓自己的貼身丫鬟如燕如鸝做了二等,卻讓珊瑚和湘雲做了一等。平日裡如燕如鸝的差事多,可拿的月例卻比珊瑚兩個少了一半。

這種隻拿錢不做事的日子,其實也不是很舒服的。珊瑚從前在鬆鶴堂是二等丫鬟,雖不如翡翠和琥珀得用,卻也是顏氏的貼身丫鬟,管著各屋的器具,手下使著兩個三等的小丫鬟,每日裡把這些器具擦拭清潔,再按季節更換陳設,活計也是不少的。顏氏對丫鬟們時有賞賜,但生性挑剔,因此也是謹慎當差,不敢有絲毫放鬆。

自打來了蜀素閣,綺年雖然不能說是規行矩步的大家閨秀,但大麵上的規矩總也挑不出錯來,珊瑚最初幾天還覺得難得清閒,後來就漸漸的有些不安起來。白白拿著一兩銀子的月例,卻什麼都不做——偶然動手做個什麼,總是被如燕如鸝搶了去做,讓她“歇著”,時間久了,這滋味也著實難受。尤其是在湘雲得了綺年信任倚重之後。

湘雲是李氏身邊的人。都在府裡五六年了,珊瑚自然知道,湘雲看著嘴快心直,其實是個有數的,很得李氏的倚重。李氏叫她過來蜀素閣,一來因著綺年是吳若釗的親外甥女兒,叫湘雲過來顯著李氏看重此事;二來是防著綺年有什麼沒規矩的舉動;三來則是暗地裡跟顏氏打個擂台,不叫珊瑚把蜀素閣把持住了。

結果這兩個大丫鬟進了蜀素閣,相互掣肘之下行動反而不大方便,綺年借著這機會,裡頭用如燕如鸝,外頭用楊嬤嬤,凡是她貼身的活計都是這三人管著,至於其他的——她不挑吃不挑穿,隨和得很,兩個大丫鬟誰愛管誰就管,反正管得好了是她們份內事,管得不好——丟的卻是顏氏和李氏的臉。

珊瑚足足過了半年才發現,綺年這是無為而治,根本不想與誰鬥。可是如今李氏對她十分疼愛,湘雲早成了她的人,裡屋的事絕不過問,外院的事則打理得井井有條。有湘雲在這裡對照著,雖然顏氏幾次問過她蜀素閣的事,又嫌她隻在外屋打轉,但她又有什麼理由往裡屋走呢?更不必說,她還記得自己第一天被顏氏給了綺年,就在李氏屋裡說顏氏是因著綺年的原因免了請安的,當時吳知雯就拉下臉諷刺了綺年幾句呢。

結果事到如今,蜀素閣裡人人各司其事,隻有她,說是管著針線上的事,其實大衣裳有公中的份例,小物件有如燕,綺年自己的針線也不錯,她竟是個吃閒飯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思及這些,珊瑚不由得不為自己心慌。如今鬆鶴堂那邊四個丫鬟,翡翠和珍珠雖說是被撥去服侍喬氏姐弟,但仍舊在鬆鶴堂裡。如今喬連波身邊添了藕花菱花,喬連章那邊也添了丫鬟小廝,她們兩個其實等於還在伺候顏氏,隻有自己是真正離了鬆鶴堂的。

綺年在府裡隻是位表小姐,即便是真小姐吧,及笄之後也該嫁出去了。綺年今年十四了,即使算上守孝的27個月,再有一年也可以出嫁了,到時候她怎麼辦?回鬆鶴堂,那邊十之八-九是已經沒了自己的位置。去彆處?誰都知道自己是老太太的人,無論在大太太李氏那邊,還是在二太太鄭氏那邊,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差事。一個沒了差事的丫鬟,又能有什麼前途?

珊瑚越想越是心慌,是以這些日子,她先是給綺年做了些鞋子手帕之類的針線,然後就有意識地搶著做些活。譬如說去拿花名冊的事,就是她主動提出要去的,結果——還沒有拿得回來。

如鸝轉了轉眼珠子:“要不然,珊瑚姐姐去老太太那邊問問?喬表姑娘幾時能用完那冊子?若是用完了,借我們姑娘用用可好?”

珊瑚頓時為難起來。她深知顏氏的性子,如今偏著喬連波,倘若自己這時候去催要花名冊,除了挨一頓罵之外什麼也不會得到。正想著怎麼推辭,綺年已經又拿起了針:“胡鬨!既是老太太拿走了,哪裡有去催問的道理?”

珊瑚躊躇半晌,終於低聲道:“姑娘,若是這麼等著——隻怕明天那冊子也未必能拿到姑娘這裡來……”

“那珊瑚姐姐有什麼主意呢?”綺年拈著針,微笑側頭看著珊瑚。這些日子珊瑚的改變綺年已經看在了眼裡,倘若珊瑚一直當自己是顏氏的人,那綺年自然也會對她敬而遠之,倘若她願意主動示好,綺年也並非不願接受。

“奴婢想著,一個法子就是姑娘去找喬表姑娘,那冊子自然是喬表姑娘在看,姑娘可以與她一起看。再一個……二太太那裡必然有謄抄的副冊,姑娘去向二太太借也可的。要不然,奴婢去二太太那裡走一趟?”

綺年笑著搖了搖頭:“辛苦姐姐了,不過不必去了。”倘若鄭氏願意讓她看,早就叫她過去一起看了。同理,顏氏如果願意讓她看,自然也會叫她去鬆鶴堂。

三個姑娘一起跟著學理家,不分出個高低上下來,那是不可能的全文。鄭氏也算不藏私了,平日裡管家理事,從來沒有藏著掖著,可是到了這種時候,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兒表現出色,一本謄抄的副冊,估計她就沒有那麼大方願意拿出來了。

同理,顏氏自然是希望喬連波學得好,可惜喬連波從前沒學過理家,且對算學一事多少有些糊塗,至今算盤打得都不是很熟練。相比之下,綺年在成都理家三四年了,珠算和心算都是熟極而流,雖然吳家人多事多,但原理是一樣的,很容易上手。這樣一來,顏氏難道會願意把這冊子讓綺年一起看?何必去自找那個麻煩呢?

如鸝有點急了:“那姑娘怎麼辦?這夏衣可怎麼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