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銀香薰一錘定音(1 / 2)

表妹難為 朱砂 9455 字 6個月前

今日是吳若釗休沐全文。

若是往常,吳若釗少不得要展紙磨墨,好生寫幾幅字。隻是今日卻毫無這風雅心思,隻是夫妻二人坐對愁城。

“蘇家這親事……”李氏忍不住道,“當真再不能……明明此事與綺兒沒半點相乾。”

吳若釗歎了口氣:“若沒有鄭貴妃保媒之事,還可請許兄居中轉寰,如今……許兄也是無奈,說那蘇太太性子極端正的,不重出身,卻最重名聲。此事我們心知與綺兒無關,可是外頭傳言紛紛,終究是綺兒的名聲受了損。”

李氏微慍道:“我們綺兒名聲受損,難道恒山伯府大姑娘的名聲就好?誰不知她跋扈得很!什麼名聲,怕是看著恒山伯府好,又不敢違了鄭貴妃的意思,順水推舟罷了。他們要攀龍附鳳,自去就是,做什麼拿著我們綺兒說事。”說起來便有些恨,“我們綺兒全是無妄之災,如今倒好,那邊說上了親事,倒把我的兒晾在一邊作難。”

吳若釗如何不煩惱,勉強道:“英國公已將阮麒行了家法,又許諾下要為綺兒保媒。”

李氏啐道:“誰稀罕他家保媒,能保到什麼好親事了!”

吳若釗苦笑。英國公私下裡還了那香薰球,又與他說,願意為小兒子求娶綺年,但綺年毫不猶豫便拒絕了。吳若釗也覺得不是個事兒,哥哥壞人閨譽,弟弟去娶,日後教綺年如何自處呢?英國公便道要求娶喬連波。

吳若釗如今對喬氏姐弟已然不想再管,由顏氏作主一口便答應了,隻是礙於綺年之事,不敢大張旗鼓地張羅。且喬連波因吳嬤嬤被賣一事,日夜啼哭病倒了,倒教這喜慶的事沒了多少喜氣。

“那燕秀才——不曾上門?”這簡直就是懸在頭頂的一柄劍,不知什麼時候會掉下來。吳若釗甚至去找那日參加文會的人打聽過,都說並無什麼姓燕的秀才。如今李氏日夜懸心,生怕那是個無賴之人,哪天會突然跳出來聲稱要求娶綺年。

李氏歎氣,搖了搖頭:“倒是太後那邊,又催著霞兒遞話回來了。孫姨娘又哭得厲害……”本來兒子侄兒都中了進士,正是大大的喜事,如今不但無心慶祝,反還要鬨心。

吳若釗將手一摔:“送她去莊子上!”本來煩心事就夠多了,“無知蠢婦!永順伯那身份,皇上難道不忌憚著?正該離他家遠些——雯兒說什麼了沒有?”

“沒有。雯兒倒去看了孫氏,勸她安靜些,說老爺總不會害她,一切都由老爺做主。”總算是自打上回失了韓家的姻緣,長進了些,“隻是這麼拖著,也怕霞兒會得罪了太後。”

吳若釗沉聲道:“既這麼著,隻得立時與雯兒尋門親事。”當初韓兆不就是用這法子推掉了鄭瑾麼。

“可是這——許給誰家?”若是有好的,還不早就嫁了麼。

“太太看,周家哥兒如何?”

“綺兒的哥哥?”李氏驚了一下,“他如今還隻是個舉人,恐怕孫氏——”

“前次與韓家的親事就是被她攪了,這次斷不容她開口,明日就立刻送到莊子上去。”吳若釗先發了一通脾氣,才慢慢地道,“周家哥兒頗有幾分資質,隻是這些年四處行商養家,不曾有多少時間細細地讀書,故而做出來的文章還欠通透。然而俗話說得好,讀萬卷書莫如行萬裡路,我這些日子與他細細地談著,他對民生之事卻甚是了解。夫人可知道,韓傳臚在聖上麵前得了青眼,也是因著他奏對之中言之有物,並非那等空談之人。今上與前頭先帝不同,每科策論必有國計民生之題,可見是重實務的。周家哥兒若在京城裡住上兩年,常與人探討著學問,文章上中進士倒也不難。雖說名次怕不會太高,但日後為官,卻不隻看這應試的三篇文章。”

這個道理李氏懂的。進士,每三年取幾百人呢,除了三鼎甲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之外,就是傳臚都要差著一些,更何況後頭的呢?將來各自得了官,究竟經營得如何,卻不以當初得中的名次為準了。君不見,那入閣拜相的,有幾個是狀元榜眼探花呢?

“隻是——綺兒這事——周家哥兒已經想著另找房子搬出去了。”出了這件事,周立年說起來是個外人,不能插手吳家事,但是對吳嬤嬤和顏氏卻是極不滿的,隻是不好說而已。

“若成了親,自然要另找房子。”吳若釗並不打算招上門女婿,他看好周立年,想要托付女兒的終身,卻並不是想著叫女兒借娘家去打壓女婿的。

兩人正說著話,卻聽外頭腳步聲迅速,碧雲小跑著進來:“老爺,太太,有貴客!昀郡王妃和東陽侯夫人來訪!”

“昀郡王妃?”李氏頗為詫異,“她們來做什麼?”

“已經到鬆鶴堂了,聽說是來提親的。”碧雲激動得臉頰通紅,“老太太請太太馬上過去呢!”

這下子吳若釗都驚訝了:“夫人快些去鬆鶴堂,我在這裡等著消息。”來給誰提親?如今吳家沒出嫁的姑娘就隻有吳知雯一個了,難道是吳知雯嗎?

“王妃是——要為世子聘綺年?”顏氏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坐在下首的李氏都驚訝地抬起了頭。

“正是。”郡王妃今兒穿著正紅繡二色金百蝶穿花的襖子,下頭石青錦裙,頭戴四根象牙雕桅子花的發簪,打扮得十分正式,微微向前欠了欠身,“特意托了東陽侯夫人來做大媒。”

東陽侯夫人也一樣穿著正紅衣裳,顯然不是來開玩笑的,隨著郡王妃的話也微微欠身笑道:“說起來這也是大緣分呢,世子甚少出行,偶然一次就遇到了府上的表姑娘。聽說表姑娘從前居於成都,這可不是千裡姻緣一線牽呢?”

這話半是恭維,半帶點諷刺,隻是此時顏氏已經聽不出來了,隻是滿心震驚:“世子出行?怎會,怎會見到我那外孫女兒?”

郡王妃含笑道:“也是世子唐突了,前次梅林裡與周姑娘——害得周姑娘落水,招得外頭人說閒話——不過我此次來,卻是王爺誠心誠意要聘周姑娘為世子妃,從前之事也就無庸再提了罷?”

顏氏喃喃道:“梅林?梅林中不是一位姓燕的——”她突然硬生生將後半句話咽了下去,震驚太過,竟然略有幾分無措地看了看李氏。她本是在裝病的,這些天都絕不理睬李氏,隻是今日郡王妃和侯夫人過來,才不得不把大兒媳婦叫了過來。誰知道這一開口,竟然是要來求娶綺年的,還是正妃!

李氏也是剛剛才記起來,昀郡王世子幼時進宮,就得了皇上親賜的“秀材”為字,隻是因為這字是皇帝金口所賜,平常倒也不敢有人隨便呼喚,以至於雖則人人都知郡王世子蒙皇上賜字,卻是誰也極少能立刻就明白此“秀才”原來乃彼“秀材”也。

東陽侯夫人這個大媒今兒也是懷著看戲的心思來的。枉昀郡王為了這個兒子苦心孤詣,挑選了多少家的名門淑女,最後卻被世子自己搞砸了名聲,竟然要娶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做世子妃。雖說周綺年有曾為太子太傅的外祖父,有光祿大夫之女做外祖母,有身為正三品禮部左侍郎的舅舅,但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而已!

想到此處,東陽侯夫人簡直有些嫉妒這個小姑的好運氣了。雖是繼王妃,卻是郡王心尖兒上的人;前頭原配王妃雖留下一個嫡長子,卻不但是個病秧子,還有些風流症候;自己生的兒子雖無什麼大才,卻也算得上聰穎,女兒正與英國公府議親,眼看著若成了又是一番助力。小姑這一生,真是順風順水。若是日後能教自己的兒子得了世子之位,那可就算人生圓滿了。

反觀自己,雖然生了兩個兒子,在東陽侯府裡算是坐穩了侯夫人的位置,可是東陽侯的爵位也就隻到這一代,自己的兒子雖則有些出息,卻也再不能承爵。當初昀郡王求娶大長公主的嫡女做繼室,說起來還算是高攀了,可是如今,東陽侯府倒要求著郡王府提攜了。

想到這裡,侯夫人雖然心裡發酸,表麵上卻不能不做出一臉笑容來:“正是。雖說世子略唐突了些,但《詩經》有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兩家隻消結了這親事,便是一番佳話了。且——說起來,這也是親上加親了,我倒是歡喜得了不得呢最新章節。”

李氏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著了,一時間竟不知是驚還是喜。昀郡王府,竟然是昀郡王世子?求娶綺年做世子正妃?一個已故六品文官的女兒,做世子正妃?這簡直是求都求不來的好運氣啊!雖然之前有那些流言,但是正如東陽侯夫人所說,隻要這門親事一結,一床錦被遮了,之前再有什麼,日後也隻能是一番千裡姻緣一線牽的佳話,於綺年的名聲來說,真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是——李氏想想坊間對郡王世子的傳言,心裡又不禁有些忐忑起來。世子身子不好,常年離不了藥是人人皆知的,何況又有個風流性情,房裡正經的侍妾就有三四個,沒個名頭的通房還不知有多少呢。綺年才不過十六歲的小姑娘,嫁到那種後宅裡,能有什麼安穩日子過?

不過——李氏再一轉念,又覺得這也不錯。世子是原配王妃所出,現在這位王妃是繼室,說起來不算是正經婆婆。這女人嫁做人家媳婦,日子過得好不好,不光看丈夫,還要看婆婆。如今婆婆不是那麼名正言順,先就少了一層搓磨,倒也難得。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