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的內院自然就會亂了。”趙燕恒已經恢複了平靜的心情,悠然一笑,“隻是東陵伯的孫女確實品端方淳正,何必害了她?於是就順便納了紫菀。事情鬨了開來,那姑娘自然就不好再住郡王府了。”
“也被送到莊子上養病去了?”
“是。”趙燕恒笑起來,“倒也知道得詳細。紫菀此,家受過王妃的恩惠,自然一心向她,就連她身邊伺候的丫鬟小蝶也是王妃的,凡這院子裡有什麼動靜她能聽到的,都會去報給王妃。”
“嗯。”綺年點頭,“也就是說,這一個是無須客氣的。”
“是世子妃,本就無須與她們幾個侍妾客氣。”
“那還有兩個呢?”
趙燕恒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采芝她——她的情況有點兒——說起來,是連累了她。”
“怎麼說?”綺年覺得好像事情不大妙。
趙燕恒低下了頭,緩聲道:“她本是從小身邊伺候的……十九歲那一年……有身上佩的荷包裡下了——合歡散……”
合歡散……這個聽起來好像——□的名字!
“誰——誰荷包裡下了這個?難道郡王不查嗎?”
趙燕恒眼神冷冽:“是自己大意了,那個荷包本是外頭得的,原想著佩身上叫坐實了的風流名聲,卻沒想到有利用這個荷包下藥,連查都無法去查,任誰都會以為,那種煙花之地得來的東西,自然有這些下流玩藝兒……至今,都未曾查出來這東西是誰下的。”他微微垂下眼睛,“采芝本已定了親事,若不給她個名份,她也隻有死路一條……”
綺年沉默地坐著,覺得心口好像堵了點東西似的,很想伸手去揉一揉。不過她也知道這個動作很可笑,於是隻是問:“還有一個呢?”
趙燕恒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香藥是天香樓的清倌,當初聽過她唱曲兒,是鄭琨買了送過來的……”
綺年終於還是抬手揉了揉心口,再次問道:“那這個香藥,總能打發了罷?”
“們的婚事來得急,沒能打發了她。”趙燕恒帶著幾分歉意地看了看她。
冷靜啊,千萬冷靜!綺年心裡一遍遍地說服自己。趙燕恒還會帶著歉意看她,能說出不立側妃不納侍妾,這已經足夠了。換了彆的男如他這般身份,身邊還不是美女環繞?不要婚前能說得來幾句話就飄飄然了,這是封建社會啊封建社會!不能拿著自己前世的標準來要求他……
“世子妃,秋蘅齋的雲姨娘和夏軒的三位通房來請安了。”門外傳來清明的聲音,綺年立時心頭又是一堵——好嘛,說曹操曹操到,這就來了!
“叫她們外頭等等,這就出去。”
“若不想見她們——”趙燕恒輕聲道,隻是話沒說完就被綺年打斷了:“總是要見的,早見了早省事。隻是,若有想紮的眼——”
“她們誰敢!”趙燕恒臉色一冷。綺年這才覺得心裡舒服了點兒:“那去了。”看看身上衣裳還整齊,綺年也就起身,徑直去了外頭。
趙燕恒看著她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清明悄沒聲地進來,伸手摸了摸他的茶杯,換上一杯熱的:“茶都要涼了,爺怎麼也沒喝呢?可不是跟世子妃拌嘴了罷?方才瞧著世子妃的臉色不太好。”
“沒什麼,不過說到夏軒那幾個罷了。”
“總不成是世子妃為著幾個通房跟爺生氣了?”清明驚訝地抬起眼睛,“這才第二日呢,世子妃怎麼就——似爺這般身份的,哪個身邊不是有三五個的!”世子妃若為這個生氣,未免也太心胸狹窄了。
趙燕恒收起了笑容,嚴厲地看著她:“世子妃也是能議論的嗎?”
清明臉色一白,連忙跪下:“是清明失言了。清明隻是想,誰家爺們房裡沒幾個的,若是爺和世子妃為著這個不和睦,那——”
“當初為胭脂贖身那件事,寫了封信讓送到楊家去,是幾時送的?”趙燕恒忽然問了一件不相乾的事。
清明低著頭:“那陣子因著爺和周鎮撫要查那事,奴婢心裡著急得很,想著那信早些晚些送無妨,就拖了幾日。”
趙燕恒靜靜看了她片刻,道:“起來吧。身邊六年,素來是忠心可靠的。不過有句話必得講給聽。世子妃既嫁了,就是的主子,對她要如對一般,不可有絲毫怠慢。”
清明低頭道:“是。隻是——若像對爺一樣對世子妃,是否世子妃所問的話,清明都要如實稟報呢?”
這句話讓趙燕恒遲疑了,清明低聲道:“清明知道世子妃不是普通女子,可說到底,爺與世子妃也不過是幾麵之緣。如今爺新婚燕爾,世子妃自是與爺一心的,可是有好些事兒,世子妃若知道了,難保不會——”她瞧了趙燕恒一眼,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輕聲換了一個說法,“難保世子妃不會害怕……”
“她不會怕。”趙燕恒微有些煩躁地皺起眉,“何況府裡之事與府外亦是相關的,若她什麼都不知道,又如何處置後宅之事?”
“到底後宅與外頭不同的。”清明聲音輕細,卻帶幾分執拗,“便是不能事事皆知,也並不妨礙世子妃整頓後宅的。且世子妃又何必為了那些事煩心,單是王妃和縣主怕就要難為她,爺又何必再說些外頭的事讓她擔心呢。”
最後這句話倒是說中了趙燕恒的心思。雖然綺年出身低了些,他又不惜放出自己“不行”的風聲,但秦王妃也未必就會放過綺年。尤其若是綺年有孕,恐怕手段就更多,到時候自己外頭,就是再小心也是鞭長莫及,全要靠綺年自己防備著。若是再弄些外頭的事讓她分神,還要擔憂自己,隻怕……
“隻管恭敬伺候著吧,彆的事自會斟酌。”趙燕恒略有幾分煩躁地擺了擺手,“出去看看,紫菀有沒有給世子妃添堵!”
清明答應一聲,悄沒聲兒地又出去了。門外走了幾步,迎麵撞著小滿撇著嘴過來,便站住了腳道:“這是怎麼了?”
小滿嗤了一聲:“剛從偏廳過來。沒看見那個紫菀,笑得那樣兒,看著都想抽她一嘴巴!還有那個香藥,這天氣穿著輕紗衫子,恨不得連那胸脯子都要露出來。看哪,大約是以為來請安能見著世子爺呢。”
“世子妃可惱了?”
“世子妃惱什麼?”小滿吃吃笑起來,“世子妃看了香藥那樣兒,就叫她身邊那個如鴛把座兒擺到門邊上去了。這會子香藥正吹著穿堂風呢,想必涼快得很。”說著,掩了嘴笑得肩膀直抖。
清明抬頭看了看天色。雖然隻是初秋,但這會兒天色將黑,風已經涼起來了。若坐屋裡倒不覺什麼,若吹著穿堂風就涼颼颼的了。香藥若真隻穿了件紗衫子,怕真是要給吹透了。
小滿笑了半晌,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疑惑地看著清明:“這是怎麼了?這說了半天不笑也就罷了,乾什麼還拉著臉呢?”
清明苦笑一下:“世子妃倒是好手段,隻怕將來白露有得苦了。”
小滿怔了一下,連忙拉著她走到僻靜住站住,急問道:“這是什麼意思?白露怎麼惹著世子妃了?是哪裡不恭敬了不成?”
清明搖了搖頭:“沒看出來?世子妃對那些個通房們恨得很呢。白露將來哪裡會有好日子過呢。”
小滿鬆了口氣:“當說什麼呢。紫菀那東西就不必說了,香藥那等看著就不老實的,世子妃自然要治她。白露怎跟她們一樣?一來是世子爺身邊出來的,二來白露也是老實,必不會對世子妃不恭敬的。”
清明冷笑道:“原來也是個糊塗的。白露就是再恭敬,難道就不紮世子妃的眼?可知道,方才世子妃屋裡,就為著這通房的事兒,跟世子爺都拉下臉了。”
小滿吃了一驚:“什麼?世子妃跟世子爺——”把聲音壓得極低,“世子妃竟然這麼——”一個妒字到了嘴邊沒敢說出來,不由得擔心起來,“那白露可怎麼辦?”這四個丫鬟都是跟了趙燕恒至少四年的,幾都知道白露那點兒心思,隻是若現做了姨娘便不好出去滿府裡走動,有些事就做不了,單等著將來府裡平定了才說這事。可若世子妃是個不容的,那白露確實前途堪憂。
清明神色黯然:“還是瞅著空勸勸白露,趁早息了這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