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六月中連波出嫁(2 / 2)

表妹難為 朱砂 9174 字 3個月前

阮海嶠連忙攔了她道:“我不過是說明日再處置那丫頭,何曾說到蘇氏?”

阮夫人冷笑道:“哦,原來國公爺是為了丫頭來的,莫非是看上了?既這麼著,紅晶過來,叫不要打了,收拾收拾送到國公爺房裡去。今日好日子,索性來個雙喜臨門就是。”

當著下人的麵,阮海嶠臉麵上下不來,待要變了臉色,忽見日光照進來落在阮夫人鬢邊,有一莖銀絲在那裡閃閃發亮,不由得怔了一下,火氣突然都沒了,歎道:“你愛怎麼發落就怎麼發落吧。”轉身出去了。

他這一走,阮夫人倒有些糊塗了,瞧著他背影出了會神。紅晶小心地問道:“夫人,那青袖——已經打了十板子了……”

一提青袖,阮夫人又煩躁起來,冷笑道:“既這麼著,送到下房裡去養好了傷,送到國公爺院子裡去。彆忘記去告訴蘇氏一聲,就說國公爺把那丫頭要去了,以後我再給她補好的。”

紅晶隻得答應著,心想蘇氏若知道了這事,還不得生生氣死?

阮夫人發落了青袖,心裡痛快了些,猛聽外頭鞭炮聲隱隱響起來,小丫鬟奔進來道:“二少爺帶著轎子到了門口了。”便叫紅晶又給自己抿了抿頭發,走出去到正堂上坐下,等著阮麟和喬連波來拜堂。

喬連波頭上蓋著蓋頭,身上穿著厚重的喜服,這樣的大熱天在轎子裡悶了半日又顛了半日,已然覺得有些胸悶氣短,好容易到了英國公府門口,轎簾一打起來,忍不住向探身進來扶的翡翠低聲道:“翡翠,我有些難過……”

翡翠身邊帶著清心丸,連忙拿出來,借著轎簾的遮擋遞給喬連波含在嘴裡。這時候看熱鬨的人已然笑起來,都嚷著新娘子為何還不下轎,喬連波連忙扶了翡翠的手下來,喜娘將一段紅綢塞進她手裡,扶著她跨過馬鞍火盆,走進了英國公府。

阮夫人坐在堂上,看著阮麟牽了喬連波過來,隨著司儀的參讚聲向自己下拜,想到蘇氏這一輩子都不能得兒子和兒媳這樣磕頭,心裡實在痛快得很。

喬連波暈頭轉向地拜過堂,被喜娘攙進了喜房坐下,耳邊聽著眾人嬉笑著叫揭蓋頭,心裡不由得砰砰亂跳。猛然間眼前一亮,蓋頭已經被挑了起來,第一眼就看見眼前立著個身穿喜服的少年,那眉眼依稀還有些當年的印象,卻比那時候高大了許多,似乎也沉穩了幾分。

阮麟也是幾年不曾見過喬連波,當初杏林的事雖然還記得,但喬連波是什麼模樣他都已記不得了,隻記得似乎是個十分瘦弱的小姑娘。今日揭了蓋頭,雖然喬連波臉上抹了厚厚的粉,但仍能看得出輪廓十分清秀,眉眼也好看,本來還嫌她是阮夫人的外甥女兒,此時不由得心裡也歡喜起來,仔細看了幾眼,倒惹得來鬨房的人都哄笑起來。

喬連波被笑得滿臉通紅,低下頭去。喜娘最喜歡這樣的場麵,新郎新娘彼此中意,她這賞錢少不了,當下笑著推了阮麟坐到喬連波身邊去,又端上合巹酒兩人喝了,阮麟這才起身去外頭席上敬酒。

他出去了,喬連波這臉上的熱度才稍稍下去些,便聽房中一個中年婦人笑道:“這大熱天的,我們也出去,讓新娘子寬了外頭的大衣裳鬆快鬆快也好。”喬連波這時候也覺得頭暈眼花支持不住,隻得含羞送了眾人出去。幸而屋子裡已經放了冰,倒比外頭涼快好些,連忙叫翡翠和珊瑚來更衣,拿涼水洗了臉,又服了些解暑的藥才稍好些。

這裡正折騰著,外頭腳步聲響,兩個穿著杏色衫子的十六七歲的丫鬟笑盈盈進來,後頭跟了四個小丫鬟,手裡捧了些點心瓜果,進門便行禮道:“奴婢畫眉、黃鶯,給少奶奶請安。這是準備的點心和瓜果,天氣熱,少奶奶先用些罷。”

喬連波知道這必是阮麟身邊的大丫鬟了,見兩個都是眉清目秀的伶俐模樣,便點頭笑道:“難得你們想得周到。”珊瑚是第二次陪嫁出來,輕車熟路,連忙拿出荷包來打賞。

那黃鶯接了便笑道:“不敢當少奶奶誇獎,不是奴婢們周到,是秋思院的姨奶奶囑咐的。”

喬連波怔了一怔,一時想不出這姨奶奶是哪一個,那畫眉便連忙扯了黃鶯一下,上前一步笑道:“少奶奶還要些什麼,隻管吩咐奴婢們。”

翡翠想起顏氏的囑咐,便道:“勞煩哪位妹妹帶我們去見見夫人。”總得告訴她喬連波今日不能圓房。

畫眉忙推了黃鶯一把,黃鶯便笑道:“可不敢說勞煩,姐姐跟我來罷。”

珊瑚隨了她出去,畫眉便忙著叫小丫鬟們把點心瓜果茶水皆布下,喬連波見她手腳利索,待小丫鬟們退了下去,便問道:“方才說的秋思院的姨奶奶是哪一位?”

畫眉見問,便笑道:“就是蘇姨奶奶。”見喬連波還沒明白,輕咳一聲低低道,“就是世子和二爺的生母。”

喬連波這才恍然,瞧著這一桌的瓜果頓時便覺得難以下咽了。隻說嫁進來是親姨母做婆婆,自然不會難為,卻忘記了這裡還有一位姨娘婆婆。翡翠也不由皺了眉頭——黃鶯是阮麟的貼身丫鬟,說的話大約也能窺出阮麟的意思,既特彆說了這瓜果是蘇姨娘囑咐的,怕就是在提醒喬連波莫忘記了阮麟還有個生母,如此一來倒麻煩了。

畫眉察顏觀色,借口去倒洗麵水便退出去了,喬連波不由愁眉向翡翠道:“這可如何是好?可要告訴姨母?”按顏氏的囑咐,她隻管孝順阮夫人就是,倘若蘇姨娘要鬨事,隻管告訴阮夫人。

翡翠當日也是在旁邊聽了顏氏這席話的,隻是此時到了阮家,卻又要有另一番想頭:阮夫人再好也是婆婆,喬連波的日子終究是要跟阮麟一起過的,若阮麟心裡隻惦記著生母,喬連波卻告了蘇姨娘的狀,夫妻二人怎還能過得好?因此想了想才道:“不過是囑咐丫頭們備些瓜果,也是一片好心,姑娘初來乍到的,隻管當作不知道就是了。”

喬連波心裡惴惴道:“倘若姨母知道我瞞下了,卻如何是好?”

翡翠笑道:“誰去說這樣小事?何況姑娘是新婦,隻有掩事的,沒有去生事的,便夫人知道了也不會怪姑娘的。”想了想又道,“姑娘日後彆再叫姨母了,該改口稱母親了。”又自笑道,“可是奴婢也糊塗了,該叫少奶奶了才是。”心裡卻不覺歎氣,蘇姨娘特特叫黃鶯來說這話,必然不是個肯老實過日子的,自己這位姑娘性子又和軟沒個主見,隻怕夾在中間要受氣了。

喬連波心裡沒主意,聽了翡翠的話覺得有理,便也就點點頭,隻覺得身上乏得厲害,隻用了一點兒果子和點心,就和衣臥在床上休息去了。

這裡黃鶯帶著珊瑚去見阮夫人,黃鶯一路上給珊瑚指著,這條路往哪裡,那條路往哪裡,忽然笑道:“姐姐是伺候少奶奶的,自然知道少奶奶的脾性,日後還要指點著我們些才好。”

珊瑚忙道:“妹妹彆說這樣客氣話,日後都是要一起伺候少爺少奶奶的,我們還要求妹妹們指點呢。”

黃鶯聽了這話,越發親熱,拉了珊瑚的手笑道:“可是姐姐說的這話了,如此才能大家儘心。聽說少奶奶一手好針線,我們雖是沒出過門的,可也聽伺候夫人的姐姐們說,少奶奶的針線好是人都知道的。又說少奶奶心靈手巧,琴棋書畫都精通,是個才女。這可好了,少爺日後讀書,也有個誌同道合的人兒了。”

珊瑚聽了,心想喬連波在琴棋書畫上實在談不上精通,便含糊道:“少爺讀書,講究的是做文章下場子,跟少奶奶怎能一樣……”

黃鶯眼睛轉了轉,便笑著不說話了。一直到阮夫人院子裡,阮夫人見了倒有些詫異,沒見新娘子的丫鬟先來尋婆婆的,待聽了喬連波來了癸水不得圓房,也是啼笑皆非道:“怎就這般巧了?罷了罷了,叫二少爺今夜歇在書房罷。想來席上必然要喝酒,去書房倒也便宜,省得再折騰。”冷冷瞥一眼黃鶯,“給我盯好了,若有那不安分的想作怪勾引二少爺,一經發現,立刻打死!”

英國公府裡少爺們到了十五都安排一個通房,隻是阮麟成親早,還沒來得及安排人。這黃鶯本就是蘇氏看好了要給兒子的,阮夫人自然看她不順眼,隻是從前懶得管。如今是自己外甥女兒嫁了進來,少不得打起點精神,要把阮麟院子裡的事也捏在自己手心裡。

黃鶯心裡明白,低眉垂眼地答應,這才退出來,暗自想了一會兒,終究是不敢在這時候出頭,遂帶著珊瑚去看了書房,又將書房裡打點安排一番,想著雖不做什麼,今兒晚上也得自己在書房裡伺候,總該叫阮麟心裡眼裡見了自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