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假作真時真亦假(2 / 2)

表妹難為 朱砂 9682 字 3個月前

“姨母說,縣主擔憂老王妃,所以讓我問一下,老王妃如今——”

“老王妃丹園中養病,無事也無人去打擾。”當然這病還能養幾天就不好說了。綺年也不願多說,隻要一想起來秦王妃指使魏紫企圖對孩子們下手,她就恨不得現就衝過去掐死秦王妃。

喬連波一臉羨慕地看著她:“表姐真是有福氣……姨娘她,天天都哭……”哭自己兩個兒子都沒福氣,沒娶到一個好媳婦。

“姨母才是你正經婆婆,蘇姨娘那裡,你不必太過意。”

“可是相公總嫌我不去向姨母說情,還關著姨娘……”喬連波說著,眼淚又要落下來,“我略略一提,姨母就發怒……”

綺年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蘇姨娘身為妾室,對兒女親事毫無置喙資格,不必說要讓世子休妻了。姨母處置得極其正確,沒將她送到莊子上去已然是看世子情分上了,表妹你要去提什麼?你有這些時間,不如跟姨母學學怎麼管家理事。”如今趙燕妤這個長媳這麼個鬨事法,英國公府自然不會喜歡,喬連波若是個聰明,該趁機出頭才是,怎麼還這裡想著如何伺候姨娘。

“可是相公……”喬連波滴下淚來,“黃鶯,黃鶯有身孕了!”

“黃鶯有身孕?”綺年大為詫異,“嫡長子未生,她如何能有身孕?”

喬連波淚水漣漣:“她私自倒了避孕湯藥。姨娘說這是子嗣,一定要留下,相公又寵著她,表姐,我怎麼辦?”

“姨母和國公爺怎麼說?”綺年覺得好生可笑,“什麼時候子嗣事也輪著姨娘說話了?”

“相公說我已經害了翡翠胎,若再動了黃鶯,就要休了我。表姐,我可怎麼辦呢?”涉及到子嗣這個性質就變了,即便是正室謀害妾室孩子,也一樣是罪。

“我問你姨母和國公爺怎麼說!”綺年失去了耐心,“你既沒辦法,就讓姨母給你做主,你隻管聽著就是了。”阮夫人自己吃夠了姨娘恃子而驕苦頭,肯定不會讓黃鶯得意。

“姨母,姨母說讓她生下來……”喬連波擦著眼淚。

“生下來之後呢?”如果生個女兒也就罷了,若生了兒子,這事有兩個辦法,第一是留子去母,直接打發了黃鶯;第二是將孩子抱到喬連波處撫養,根本不讓黃鶯見著人。

“我……”喬連波有些茫然,“我沒有細聽……”

綺年無話可說了:“表妹還是回去細問問姨母罷。切記,姨母才是你婆婆,遇事多向她討教著。”彆聽那個攪家蘇姨娘話。

“還有,姨娘雖是生母,有些事她也不能插手,表妹自己要立得起來才是。”不過這話多半說了也是白說,看喬連波這模樣,恐怕是一輩子就這麼軟了。她大概永遠都不能自己拿點主意,永遠都需要一個替她下決定人,可惜顏氏已經死了。

一切正如秦王妃想那樣,二月底,郡王府接回了一位“三小姐”。這位三小姐從前住莊子上,被佃戶養著,起個名字叫秀兒,如今她身份倍漲,得了大名趙燕秀,之所以不像昀郡王其他女兒一樣名字從女旁,是因為要讓她記著那家佃戶多年養育之恩。

當然這都是對外說辭了,那家佃戶已經被遠遠送走,以免他們錯說了什麼不該說話。不過他們得了一筆錢,而且女兒又有了一輩子榮華富貴,也就心滿意足了。

郡王府舉行了一場小規模宴會,慶祝趙燕秀認祖歸宗,不過整個京城都明白,這場宴會是給皇帝交待,針對就是之前流言,而東宮為了澄清流言,已經將洛承徵提為了洛良媛。不過洛承徵惶恐辭了,說自己無德無功,不敢居良媛之位。且因幾位皇孫們都宮變中受了驚嚇,洛承徵自請去寺中為皇孫們祈福壓驚。皇帝聽聞後大讚她賢惠,賞了一個“賢”封號,將她送進寺廟裡去了。

這件事綺年聽過就算了。洛紅身世不能說不可憐,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她若能留著命不死已經算是幸運了,綺年估計昀郡王前幾天進宮已經跟太子達成這個共識了,會留著洛紅命,但是其它……如果她運氣好,過幾年大家把這事都遺忘了,或許可以讓她假死脫身,到另一個地方過日子,當然,前提是她心裡不會有怨恨,肯息事寧人。

今日宴會主角雖然是趙燕秀,但她卻半點沒有主角自覺。突然從田莊上一個佃戶女兒變成了郡王之女,穿上了見都沒見過綾羅綢緞、戴上了精致得不敢碰金銀珠寶,她隻覺得手都不知該放哪裡才好。而且與會貴婦們看著她眼神裡還帶著些說不出東西,既有輕蔑,也有可憐,讓她手足無措,如坐針氈,隻會緊緊地跟著綺年。她原先是訂過親,男方也是佃戶,當然現這門親事自然就作廢了,使得她完全沒有了目標,隻覺得前方花團錦簇,卻令人茫然。

綺年暗暗歎了口氣,領著她見了一圈人,然後就借口去拜見嫡母將她支走了。這一離開,趙燕秀自己固然鬆了口氣,與會人也覺得輕鬆了些。究竟跟這位“三小姐”說什麼,她們也頭疼。說琴棋書畫?趙燕秀領會不來。她懂隻怕就是田間稼穡,可惜貴婦們又一竅不通。若是太過冷淡,不免有些不尊重郡王府;可若親熱了,貴婦們自己固然覺得有些自貶身份,也知道郡王府也未必喜歡——畢竟,這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天家血脈!

支走了趙燕秀,綺年才有工夫坐下來跟人說說話。許茂雲今日來了,可是眉目間有幾分愁色,綺年頓時好奇起來:“是哥兒鬨你了?”按說許茂雲現簡直應該過得順風順水,韓家上下都恨不得把她捧手心裡,怎麼還會有愁容呢?

許茂雲歎口氣:“哪裡是那小子鬨我,娘請了兩個乳娘看著呢。是因為我表哥——他要休妻。”恒山伯府成年男丁皆被處斬,鄭瑾哭了個死去活來,不過還沒等她哭完父兄呢,休書已經扔到她麵前了。

“爹爹不許表哥休妻,姑姑就跑到我娘家來哭,說什麼蘇氏一族無犯法之男無再嫁之女什麼,萬不可娶一謀逆之女為婦。爹爹說皇上親口下旨,罪不及出嫁女,表哥卻急不可待要休妻,實是毫無夫妻情份;且鄭瑾已經生子,若是把她休了,讓孩子將來如何自處?”說實,許茂雲現真是覺得自己這個姑姑是個假道學。小時候倒常聽人誇讚她守節,又是處處不離規矩,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還有些佩服。但如今經過了蘇銳親事,隻覺得蘇太太根本就是個涼薄之人!不過這話不好說出來,後隻能化做一聲含糊歎息:“姑姑真是太糊塗了。”

綺年笑了一聲,用目光示意一下不遠處:“糊塗人可不止一個,你瞧我那二弟妹。”

秦采肚子尚未顯形,人瞧起來瘦了些,神色卻頗為輕鬆。前些日子銀杏哭著跑回郡王府來,原來是秦家被流放之後,魏側妃一直鬨著叫趙燕和休妻。趙燕和不肯,她就來個一哭二鬨三上吊,以死相逼,嫌趙燕和不孝,一直鬨到秦采也要自。昀郡王聽聞消息大怒,親自去了趙燕和宅子,將魏側妃罵了個狗血淋頭,其內容跟許祭酒說相似,無非是皇帝還沒說出嫁女有罪,你倒急著出婦什麼。後一錘定音:既然魏側妃這樣看重名聲,那丈夫未死,妾室不應隨子彆居,你回郡王府來伺候我吧,彆想跟著兒子過舒服日子了。於是魏側妃灰溜溜被接回了郡王府,從此趙燕和那邊宅子就是秦采當家了。

許茂雲跟著笑了笑:“那可好了。對了,冷家姐姐怎麼沒有來?”

綺年歎口氣:“家裡折騰呢。”

此次宮變,張殊率軍圍殲城門外頭那些假流民,立了大功,可是張淳卻跟著鄭家被流放了。張二太太心疼女兒,找上門去讓張淳和離,卻被恒山伯夫人發起狠勁來,死也要拉著張淳一起。兩人滾打一起,張二太太臉都被抓破了也沒能把女兒接回來,隻得天天家裡哭死哭活,逼著大房出麵。

怎麼說一筆都寫不出兩個張字,冷玉如隻得去找了恒山伯夫人,許下了西北邊地照看他們種種好處,才算換了一張休妻書。結果張淳回了家,不是老老實實縮著,卻埋怨冷玉如不該那天帶她去恒山伯府,以至於被鄭琨輕薄,不得不嫁入鄭家,如今要吃這樣苦。氣得張殊翻了臉,另置了房子帶著大房人遷了過去,把二房丟了原來宅子裡,雖然一切份例還是從公中出,但已經跟分家差不多了。這些日子冷玉如正忙著收拾房子,實脫不開身。

許茂雲認真地點點頭:“這樣才好呢,以後冷家姐姐就不用再受氣了。”

“沒那麼容易啊,以後張淳還要再嫁,張授還沒成親呢。你當都像你一樣,好福氣?”綺年可以想見,張二太太是老實不了幾天,不過隻要張殊真下了決心,那事情都好辦得多。

許茂雲吐吐舌頭。她雖然做了母親,有時候還會露出點孩子氣模樣:“你們家三爺如今怎麼樣了?”

“毫無消息。”綺年聳聳肩,“三弟妹是父王做主和離,讓她回柳家了。她年紀輕,又沒有孩子,這樣毫無目標地守著也太不近人情了。”當然這也都是對外說法,事實上,趙燕平曾經想用柳逢碧來脅迫柳家起兵,隻是柳逢碧堅決不肯。趙燕平到底還沒有殘忍到殺妻地步,隻是將她關了起來。後來他跑了,昀郡王就把柳逢碧送回了柳家。就這樣兒還想人家守著?柳家沒翻臉成仇已經算是柳家大度明理了。

許茂雲點頭歎息。雖然柳逢碧是嫁過人了,但如今她小姑姑柳雪宮裡頗為得寵,祖父又是兩廣總兵,她自己又年紀還輕,想要再嫁個人也不難。

一眾女眷正說笑著,外頭忽然微微有些動靜,片刻之後小雪步進來,貼著綺年耳朵低聲道:“皇上忽然暈倒,皇後娘娘請王爺和王妃入宮呢。”</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