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沁的這句不熟也沒刻意避著誰, 說得倒也挺坦蕩,周圍幾人去看殷佐的表情,奈何他墨鏡擋著臉, 也不知道他到底啥表情, 反正就這麼看上去倒也看不出什麼。
賈侗瑞特地去拿了一副手套給唐沁, 對她說:“戴上, 不然一會磨手疼。”
唐沁接過手套,後麵坐著的幾個男人說了句:“那個男的誰啊?”
有人回道:“原來隔壁班的賈侗瑞,初中時和我們班長都是廣播站的。”
幾個男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笑道:“老搭檔啊?”
說到這茬大家都有印象了, 那時候學校裡有人傳唐沁和賈侗瑞早戀, 兩人都是好學生,又同在廣播站, 校方請了雙方家長, 事情鬨得挺大。
然後便是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午,學校廣播站突然響起了唐沁的聲音, 播報下午兩點大操場集合,廣播操排隊形,末了,猝不及防地說道:“我, 唐沁,和三班賈侗瑞沒有任何不正當男女關係。”
初中那會情竇初開的年紀,對於情情愛愛都是半遮半掩的,沒人敢公開討論,唐沁通過廣播向全校師生的澄清立馬就在校園內炸開了。
緊接著她就主動辭去了廣播站站長的職務, 再之後連話都沒跟賈侗瑞說過。
此時大家看著賈侗瑞為唐沁拿著弓守在一邊的模樣,都不禁唏噓。
唐沁戴上手套接過弓, 賈侗瑞在旁悉心教她怎麼拿,怎麼放箭,唐沁試著射了一箭,力道不夠,她手一伸,賈侗瑞又遞給她一根,這次她射偏了。
身後一群以前同班的男人對她喊道:“加油啊,班長。”
唐沁斜了下嘴角,明顯不服氣,賈侗瑞知道她是不服輸的性格,再次遞給她一支箭,這次他倒是上前幫她調整姿勢,手不經間碰到唐沁的手背,賈侗瑞抬眼去瞧她,唐沁似乎並沒有注意,閉著一隻眼專注地瞄著靶心,賈侗瑞離她近了一步,頭幾乎挨著唐沁看著她瞄準的角度,唐沁舉起弓,一陣風而過,肩頭的淺藍色針織滑落下來,賈侗瑞怔了下,眼神不自覺瞟向她光潔圓潤的肩膀。
身後發出一陣起哄的聲音,就連那邊的女同學也跟著笑了起來,卻在下一秒,身後的聲音戛然而止,唐沁剛準備放箭,滑落的坎肩被人拉了上去,緊接著手突然被人握住,隔著皮手套那隻寬大的手掌將她完全包裹住,男人強大的力道很快傳到她的指尖,帶著她的右手往後開弓,另一隻手握住她的左手穩住弓的方向。
唐沁猛然一怔,轉過頭去,對上殷佐墨鏡下的雙眼,依然是記憶中的樣子,眼裂狹長,黑色的瞳仁裡鑲著刺,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他半環著她,垂下眼簾,麵無表情地揚著下頜,對她說:“看前麵。”
唐沁剛扭過頭,殷佐帶著她脫弦,穩定果斷,離了弦的箭像蓄勢待發的子彈朝著箭靶射去,正中黃心,周圍驚叫一片。
殷佐鬆開了她,唐沁手心出了一層汗,剛準備走開,殷佐已經斂起表情先退後一步看向賈侗瑞。
此時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三人身上,畢竟剛才唐沁親口說出和殷佐不熟,這會殷佐親自上場帶著她射了一箭,那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不熟的節奏。
大家靜觀其變,也沒人出聲問,殷佐隻是淡淡地盯賈侗瑞掃了一眼便走回沙發上,翹著腿半倚著,唐沁頓時失了興趣,把弓還給賈侗瑞,轉身對幾個女同學說:“騎馬去吧。”
於是他們這波人先一步離開,走時唐沁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殷佐,上了遊覽車往馬場去的路上,有人終於忍不住問了她一句:“你跟殷佐怎麼都不說話啊?”
賈侗瑞也關注著唐沁的回答,她輕描淡寫地說:“跟他不太對盤。”
準確來說初三畢業那年她就和殷佐決裂了,中考前的兩天,他突然無故曠課,帶著人到校外打群架,唐沁堵在了半道上,她一個小女生對著一幫不學好的青年,對殷佐說:“跟我回學校。”
所有人眼裡都露出不屑和調笑,殷佐冷著臉叫她:“滾。”
一幫混混迎著她走來,她沒躲開,硬生生擋在殷佐麵前質問他:“你不中考了?”
殷佐眼裡露出凶悍之色,對她說:“我媽都沒你這麼煩人。”
旁邊的兄弟不停說著些汙言穢語,殷佐不耐煩地從她身邊走開,唐沁死死拽著他的胳膊不給他去,終於把他逼急了,轉過頭就對她吼道:“唐沁你他媽是不是喜歡我啊?我告訴你全世界女人死絕了勞資都不會看上你。”
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唐沁被他吼得紅了眼睛,殷佐甩開她,將她一個人丟在那條小道上,後來她哮喘發作差點誤了中考。
直到唐沁的父母找到學校,殷佐才知道原來她有哮喘,中考那天殷佐胳膊調著繃帶去的考場。
從那天起,他在唐沁眼裡便成了空氣,她從他身邊走過,再也沒跟他說過一句話,他跟著她出了考場,被唐沁的家人瞧見,指著他罵道,讓他以後離唐沁遠點。
而唐沁隻是上了爸爸的車,麵無表情地合上了車窗,沒再看過他一眼。
高中以後,他越來越荒唐,而唐沁卻成為了學生會主席,每次通報記過名單似乎都有殷佐,她毫無感情地念著記過內容,不再有半點波動。
縱使偶爾在學校裡碰見,她也都當不認識,三年便就這麼過來了。
直到聯賽最後一場,和市一中的比賽結束後,有個人送給殷佐一個東西,是個數學模型,他拿到東西後愣了半晌突然起身追了出去,他看見了唐沁,就站在馬路對麵,她來看了他最後一場比賽。
兩人隔著一條馬路遙遙相望,唐沁上了出租車,車子越來越遠,從那以後他們沒有再見過麵,要說起來,兩人似乎沒有什麼愉快的回憶,她跟他的確是不對盤的。
唐沁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她在英國留學期間偶爾會去同學家的馬場,雖然射箭不是很在行,騎馬還是可以的,她挑選了一匹看上去還不錯的白馬。
度假村規定,獨自騎行需要提供騎師資格證,沒有騎師證的一律由工作人員牽著馬體驗,他們一行人當中隻有唐沁有騎師證,於是她讓同行的夥伴先行體驗,自己最後再騎。
等大家溜過兩圈後,她牽著那批白色的駿馬走到場邊,有女同學問她:“你穿裙子方便嗎?”
唐沁笑了下指了指,示意她穿了安全褲,然後跨上馬背,策馬圍著馬場小跑起來,她坐在馬上身姿優美,黑色裙尾隨風飄蕩,和白色的駿馬形成鮮明的對比,十分優雅養眼。
本來她隻是想試試這裡的馬,騎個兩圈玩玩,可一圈過後,她聽見身後有馬蹄的聲音,她回頭瞧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殷佐騎著一匹黑色的馬跟了上來,他身軀挺直,姿態肆意且瀟灑,不緊不慢地尾隨在她身後。
唐沁眉頭微皺,果斷收回視線夾緊馬肚,她身下的白馬忽然加快了速度,與此同時後方馬蹄的聲音也緊隨其後,她沒有再回頭看他,而是握緊韁繩,不斷增加腿部和腳後跟的壓力,身下的白馬開始狂奔起來。
女人特有的柔美和力量相結合,颯遝如流星,而身後的黑馬也開始狂奔,馬場頓時塵土飛揚,場邊的工作人員嚇了一跳,對著兩人就舉手吼道:“停下,快停下,不能騎那麼快!”
原本在旁邊閒聊的夥伴發現不對勁,陸續站了起來,就見馬背上的唐沁雙眼炯然,黑裙翻飛,坎肩整個從肩膀滑落,殺氣騰騰,身下的白馬更是四蹄生風,根本就沒有減速的架勢,而她身後的殷佐步步緊逼,場中一黑一白兩匹馬氣勢凶猛,所有人嚇得臉色慘白不停喊著兩人的名字。
這已經不是騎馬了,兩人在不要命地賽馬,工作人員急得在場邊來回跑吹著馬哨,奈何此時兩匹馬也似殺紅了眼,根本不聽工作人員的命令,馬身速度太快,其他人根本不敢靠近,整個跑馬場泥土飛濺,鐵蹄強勁的聲音撞得所有人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