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島沒有反應過來。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哪怕是一片朦朦朧朧的近視視野裡, 他也能看清那細膩白皙的頸部,弧度優美的下巴,精致深邃的麵部輪廓, 濃密的霜色睫遮住了水波蕩漾的眼睛。
還有,近在咫尺的細啞低吟, 像是貓兒發出的聲音。
帶著奇妙的微抖,仿佛是被撩動的豎琴發出的蕩人心魄的顫音。
莫名的麻癢爬上了月島的後腦勺, 他瞳孔縮小到了極致,那一瞬間, 他感覺自己的嘴唇都被吻得微微下陷了一些。
像是過去了漫長的一年,又像是隻有一瞬間。
他還在思考自己到底是閉眼, 還是把這輕浮狂放的家夥推開。
月島還睜著眼睛, 愣神。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丟掉初吻,現在隻感覺全身上下像是在被火焚燒一樣, 他又像是剛剛出土的埃及木乃伊,無法動彈。
偏偏他的理智告訴他現在不能暴起, 不然,旁邊的前輩們還有日向影山都會知道見證這曆史性的時刻。
吸人精氣的小妖怪滿意地坐起來, 作案工具被子隨之滑落,他饜足地舔了舔嘴唇, 歪頭看了看沒有反應的月島。
渾渾噩噩的烏野一年級聽見旁邊的後輩親昵地叫著他,非常有儀式感地完成了睡前最後一個步驟。
“晚安, 螢大人。”
說完,就把頭頂的被子重新裹回了自己身上,像是蠕動翻滾的毛毛蟲一樣卷來卷去, 慢悠悠地滾回了自己的床上。
他看著目光渙散的月島, 彎了彎漂亮的眼睛, 臉上戴著薄薄的紅暈,幸福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月島螢臉上的熱度才像是退潮的海水那般緩緩退去。
好不容易進入夢鄉之後,他毫無意外地做了一個噩夢。
這是一個空曠無人的排球場。
恍惚間,月島四顧,發現山口、日向、影山還有前輩都不在,他依稀間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裡,他正凝神思考,就捕捉到了背後突兀的破風聲,像是有什麼生物朝他撲襲了過來。
睡夢中的月島下意識地錯步,但不知為何,沉重的肌肉減緩了他的速度,仿佛陷入泥濘的高中生沒有躲過不明物體的襲擊。
一扭頭,月島就看清了那襲擊者的真麵目。
是一隻……河童!
月島一臉空白:“……”
因為,準確來說,並不是一隻普通河童,而是漂亮混血版的河童。
腦袋上頂著光滑碩大的綠色荷葉,背上是墨綠色布滿紋路的巨型龜殼,但非常違和的是,那河童居然長著一張格外漂亮的臉,還是春見的臉!
為了固定在他身上,河童美少年的雙腿緊緊地纏在他的腰上,雙臂親熱地摟著他的脖子,一頭及腰的銀色長發散落下來,在他身前晃晃蕩蕩如一席銀白色瀑布。
月島從驚駭中反應過來,他突然意識到——這光滑的皮膚觸感,顯然美少年河童身上是不著寸縷的。
還沒等他消化完這一事實,排球場光滑的木地板和巨大的玻璃窗像是融化的泥水,在他視野裡消失了。
月島突然被拽進了一個荷塘裡,放眼望去,周身全是淺色泛著神秘綠光的仙女蝦。
然而,河童還在甜甜地笑著,在月島耳邊吹著氣,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螢,不喜歡排球的話,不喜歡曬太陽——那不如喜歡我吧,就跟我一起來做有趣的事……”
月島螢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又因為身上掛著沉重的物體而不得不倒下:“……”
他赫然發現,天已經朦朦亮起。而他的四肢,被人以手□□纏的方式卷住,毫無疑問,纏住他的人正是噩夢裡的另外一隻主角。
月島螢心力交瘁,他把纏在身上的手和腳都拽了下來,塞回了原來的位置。
影山清醒的時候,就看到和他隔了一個山口的月島,疲憊地靠坐在座位上,一副沒有睡好的樣子。
他立馬回想到前一天發生的事情,忍不住對這位隻身鎮壓半夜驚魂的勇士表以精神上的敬意。
月島螢注意到影山的眼神在短短幾秒鐘內變了幾變,最後對他沉痛地點了點頭示意,目光中透露出幾絲憐憫,像是在注視著為世界獻身、屹立不倒的悲情偉人。
“……”
雖然不知道這位腦子好像有問題的“王者”在想什麼,不過反正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
月島螢冷漠地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