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居很安靜。
這是紀雲開對這裡的第一印象。丫鬟仆人不多,走路動作極輕,說話聲音也很低。
她們都看不見他。
堂屋裡供奉著兩個牌位。一個素衣女子低眉垂目,正在上香。
紀雲開盯著牌位瞧了一會兒,一個是“先夫”,一個是“愛子”。他心裡驀地一酸,這就是他母親吧?原來他的確是叫紀雲開。
林氏在聽聞兒子噩耗後暈倒,將養數日後,稍微有了些精神。兒子屍骨無存,現在連墓塚都沒有。她能做的,也隻是供個牌位,上一炷香。
紀雲開接連在靜心居待了數日,看著他母親每日上香、念經。
他的母親看不到他,唯一能看見他的周月明這幾天則鬆了一口氣。不過,並沒有輕鬆太久。
八月二十一,年邁的皇帝駕崩,傳位於太子蕭準。
周月明得知消息時,不由地“咦”了一聲:“真是太子啊。”
兄長周紹元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是啊,太子是儲君,自然是他榮登大寶。”
話是這麼說,他們兄妹都很清楚,太子蕭準這皇位來的不大容易。周月明不關心朝政,都聽說過太子的艱難。
蕭準是元後嫡子,十三歲上就被立為太子。不過皇帝子嗣眾多,他的不少兄弟都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尤其是元後薨逝後,皇帝與太子之間也無調和之人,這對天家的父子之間既有親近,又有猜忌。聽說皇帝也曾動過廢掉儲君另立的念頭,但到底是沒有廢黜。
在做了二十多年儲君後,已年過三旬的蕭準終於坐上了皇位。
太子登基,對周家來說,並非壞事。安遠侯比蕭準年長三歲,先時做過太子伴讀,也算得上是太子一係。新帝繼位後,提拔近臣,安遠侯自然也得了重用。
但是安遠侯並未因此而顯得有多歡喜,反而鬱鬱寡歡。
無他,因為小將軍沈業護送著紀雲開的遺物回京了。他不得不麵對紀雲開已經離世的事實。
沈小將軍一身素衣,命人將盛著紀雲開物品的箱子抬了上來,神情肅穆:“雲開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嗯。”安遠侯點了點頭,“有勞沈將軍了。”
“我父親已經上書朝廷,講明雲開的功績……”
安遠侯苦笑,擺一擺手:“人都去了……”
再論功行賞,又有什麼用?新帝也說了,要追封雲開的父親,要厚葬雲開。可是,他多希望他們能活著。
沈業與紀雲開是並肩作戰的好友,關係非比尋常。提起故人,也不免一陣心酸難受。他定了定神,提出想去看望紀伯母。
安遠侯搖頭:“你有這份心意很好,不過彆刺激她了。她剛好一點,見了你,隻怕又要傷心難過了。改日吧,過些日子,待她心情平複了,再探視也不遲。”
沈業略一思忖,沒再堅持。他猶豫了一瞬,又道:“侯爺,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安遠侯詫異:“沈小將軍但講無妨。”
沈業將心一橫,直接道:“我想見一見周小姐,我有幾句話,想對周小姐說。”
安遠侯聞言一怔,當即婉拒:“小將軍有什麼話跟老夫說是一樣的,老夫轉告她就是。”
雖說本朝民風開放,但是也沒有這般大喇喇地提出要見人家姑娘的啊。
沈業也知道不妥,但這話根本就不能對安遠侯說。他隻得道:“既然不便,那就算了。”
還是另尋他法吧。
周月明尚不知道這些。紀雲開的遺物被送回來後,父親安遠侯忙著準備紀雲開的喪儀。聽說新帝追封紀雲開做了定遠將軍,要風光大葬。
安遠侯府自然也要忙碌。周月明雖不管這些事,可家裡忙著,她也難獨自清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