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她去京城做大小姐,而她卻隻想做雁鳴山的桑桑。
吳正業因為誓言,不想離開雁鳴山,又非要她回京城,那她就想辦法,把他引到京城來。
也不知吳正業看了那封信後,究竟是什麼反應。
事實上,吳正業一看到來自桑桑的信,就緊張起來。
這是桑桑的親筆信。她的字是他教的,他再熟悉不過,可這信裡的絕望讓他不敢相信是出自桑桑之手。
他記憶中的桑桑熱情嬌氣,還有些壞脾氣,小姑娘活潑潑,像是一朵盛開的花。怎會絕望得仿佛隨時都會枯萎一般?
她在信裡說,她進京以後,日子過得並不好。父親倒也認下了她,隻是家中規矩多,長輩以及姐妹們難相處。她來自鄉野,不懂京城規矩,常常受人嘲笑,有次跟長輩頂罪,還被請了家法……
她在信的末尾對他說,希望她死以後,他能把她的屍骨接回雁鳴山……
吳正業的心當時就被揪成了一團。他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姑娘進了京城回到父親身邊,就是為了受人磋磨的麼?
桑桑時常跟他頂嘴,他從來都沒放在心上過。她在京城裡,居然還要被家法處置麼?那個李清豐憑什麼?養都沒養過她幾天,就因為她叫他一聲爹?
他開始懷疑自己讓紀雲開把她帶進京城,究竟是對是錯了。她在京城裡是有錦衣玉食,可是從她的信裡來看,她一點都不快樂。
吳正業開始後悔了,如果在一開始就決定了讓她回京認親,他應該多想法子教教她京城大戶人家的規矩,而不是一味地寵著她。
收到信後,他初時強迫自己不去理會,因為他發過誓,他永不離開雁鳴山。她在她親爹那兒,肯定比跟著他強。
但是晚間他在夢裡,卻看到桑桑形容枯槁,一臉淚痕,哭著喚他的名字:“吳正業,吳正業……”一聲一聲,喊得他的心也一抽一抽的。
吳正業猛地驚醒過來,大口大口喘息。
他怎麼能忘了,那個李清豐能拋下他們母女一去不回,十來年不聞不問,對桑桑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女兒又能有幾分真心?
他真傻,怎麼就稀裡糊塗地讓人帶她去認親?她如果真有三長兩短,那就是他親手把她推進了火坑。
吳正業很清楚,他之所以急著讓紀雲開帶她回京城,並非是因為她母親的遺願,而是在逃避桑桑的心思,也是在逃避自己。
其實對桑桑的小心思,他也很清楚。他拉扯著長大的姑娘,動一動手指,他就能猜到她要乾什麼。
但他不敢回應,也不能回應,他比她大了九歲,他看著她從一個孩子長成大人。剛見她時,他能理直氣壯讓她喊他“大哥哥”,把她當小妹妹一樣逗她。可他答應了她母親好好照顧他以後,他逐漸以她的長輩自居。
他不能對她動不該動的心思。
收到信的第三天,吳正業終於做了決定:他要去京城看看她。
早年立下的誓言在桑桑麵前,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他自己也很清楚,在他心中,沒有什麼比桑桑更重要。
他對自己說,先看看再說,如果她真的過的不好,他再做其他打算。如果她過得好,那他就連夜趕回雁鳴山。
他到京城以後,真正見了她,才知道她的生活比他想象中要好的多。她父親並未再娶,對她甚是疼愛。她頂撞她父親,堪稱家常便飯。她父親每每叫著要動家法,可是卻沒有一次動過……
而她那封信,隻不過是為了賺他進京罷了。
說不生氣是假的,隻是那時他已經落進這個叫桑桑的姑娘編織的情網中,再也沒能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