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淩雖然並不能完全理解白以涪說的話裡麵暗含著什麼深意,但是他卻能透過對方平靜的神情感受到一絲淡淡的壓抑。
平日裡神經大條的他，在某些時候直覺意外的敏銳，能捕捉到常人無法窺探的情緒。
比如說現在。
白以涪愣了一下。
此時眼前這個還浸在水中的少年,正用他那雙濕漉漉的貓眼望著自己，在霧蒙蒙的水汽之下，顯得尤為純粹乾淨。
那是一雙如同稚子一般純粹的眼睛，擁有著能夠治愈人心的某種未知力量。
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
仿佛一切的痛苦在頃刻間瞬時消弭了。
他靜靜地看著唐淩許久，驀地笑了一下。
然後輕聲地說了一句——
“謝謝。”
唐淩歪頭：“？”
他頂著滿頭的問號,一臉懵逼,“謝我乾嘛……”
不就是說了一句話而已。
多少有點莫名其妙。
白以涪沒說話,隻是有些溫柔地看著他,就連遲鈍如唐淩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畢竟主角受在原著中可是顏值魅力絕對TOP的存在，如果真的有心要去誘惑一個人，那麼不管男女老少基本上沒有人能夠扛得住。
雖然自己是直男，但也不妨礙被他的主角光環嚴重影響。
……這眼神實在有點遭不住。
於是唐淩避開了對方的視線，假裝無事發生，但是微微泛紅的耳尖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白以涪見狀輕笑了一聲。
這下可好，就連唐淩的臉都“嘭”地一下瞬間變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尷尬還是羞惱。
於是他為了轉移注意力，同時也有點不太甘心,還是很想再嘗試著拉白以涪下水跟他一起遊泳。
便滴溜溜地轉動著眼珠子歪頭想了一下，然後有些好奇地向白以涪提出了一個問題——
“如果,我是說如果……”
“這裡有不會遊泳的人想不開跳進了水裡,那你會克服恐懼去救他嗎？”
白以涪非常果斷地說：“不會。”
唐淩對他的回答有點驚訝。
在他的認知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如果是自己的話,隻要有機會不管怎樣都會去試試看,哪怕這個機會再渺茫，他也無法完全做到坐視不管，畢竟……
這也是一條生命。
而假如生命在他眼皮子底下就這麼消逝了，也會讓他陷入痛苦和內疚中難以自拔。
“為什麼？”
唐淩不解地問，是個正常人都很難見死不救吧。
誰料白以涪卻如是說道——
“這是他作出的選擇，與我無關。”
“既然已經作出了選擇，那為什麼還要將責任放在彆人的身上？這本身就不合理，所以我選擇尊重他。”
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白以涪完全暴露了自己的理性，甚至理性過了頭。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看似冷血無情的表麵之下，卻暗藏著不乾涉因果的絕對公平。
被白以涪這麼一解釋，唐淩愣住了，竟然覺得還挺有道理，根本沒辦法反駁……
但他的心裡總覺得不對勁，於是又說：“啊呸！這個問題不好，我換一個。”
“那如果有人在這裡溺水了，你會去救他嗎？”
唐淩心想，這下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然而白以涪卻再次給出了同樣的答案：“不會。”
“……”唐淩有些鬱悶，“這次又是為什麼？”
“這是他的命運，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白以涪給洗腦了。
那一刻，唐淩很快就get到了對方的腦回路，但說實話並不是很想知道……
還未等白以涪說完，他便頗為不高興地打斷，“行吧，我知道了，尊重他人命運。”
“你不覺得這樣很冷血嗎？”唐淩氣呼呼地看他。
“我的確可以說你想聽的答案，但是……”白以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更不想要欺騙你。”
“你是希望我說謊嗎？”白以涪頗為奇怪地反問。
唐淩：“……”
他被白以涪的反問弄得有點蚌埠住了。
在那一瞬間，不知是要繼續生氣還是感動於他對自己的“誠實”……最後隻能無語地斜了他一眼，然後轉過身去繼續遊泳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嗬嗬，你自己玩去吧。
而白以涪卻對他有點任性的鬨脾氣全然接納，甚至還在唐淩看不見的地方眼底流露出一絲寵溺之色。
……
巨大的遊泳館由鋼筋結構支撐。
從下麵抬頭望去，就像是一張錯綜複雜的網，好似往下籠罩著整個遊泳池以及身在其中的人類。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而白以涪沉默地望著天花板，感覺自己就像是身處在一個由鋼鐵鑄造而成的小型宇宙之中。
一刹那，仿佛陷入了整個宇宙開始坍縮的幻覺，他在意識的深處裡逐漸墜落……
就在這時，陽光透過玻璃的水形成了光斑。
突兀的一下，唐淩從中躥了出來。
破碎的光在他奶白的身上浮動，化作一尾尾小魚悄無聲息地遊進了白以涪的心底。
在泳池中央的少年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後，便對他毫不吝嗇地綻放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白以涪的心微微觸動，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句話——
“再浩瀚無垠的宇宙，也不及他粲然一笑。”
此時此刻。
在水中遊泳的少年突然撲騰了起來，然後大喊：“救命啊，我腳抽筋了——”
眼看著人都快要沉底了，白以涪瞳孔一縮，驀地站起身來，飛快地跑到了岸邊。
與此同時，唐淩喊他的名字“虛弱”地呼救——
“白以涪，快來救我！”
一刹那，白以涪腦子裡仿佛有一根弦斷掉了。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整個人條件反射地跳進了泳池裡，然後往唐淩所在的深水區十分迅速地遊去。
如同一條飛魚般矯捷迅猛。
很快，他就遊到了目的地，緊接著從水中一把撈起了溺水的唐淩，正要帶著懷中的少年遊回岸邊時——
卻被人猝不及防地給摟住了脖子。
白以涪：“？”
“哈哈哈哈，你被我騙了吧。”
由於浮力的因素，他們在水中是失重的，因此唐淩摟的很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白以涪的身上。
他的下巴就這麼隨意地擱在對方的肩膀上，然後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他故意問道：“之前是誰還很冷酷地說什麼不會救人呢？”
“……現在這不是來救我了嘛。”
“我看啊，某人就會嘴硬。”
“再說了，恐懼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主要是自己嚇自己，還是很容易克服的，你看這次不就沒事？”
白以涪突然喊了一聲，“唐淩——”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唐淩甚至能感覺到對麵的胸腔伴隨著聲音在微微震顫。
雖然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可是卻頗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意味，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可唐淩卻理所當然地繼續道：“我從小就會遊泳的，一點也不危險哦。”
絲毫沒有任何的危機感。
隨即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好奇道：“以涪，我發現你身上好紅啊……”
淡淡的紅暈從脖子一路蔓延到了後背。
他忍不住手癢地戳了戳對方泛紅的脖子，緊接著那根作亂的手指無意識地一路下滑，如同蜻蜓點水般輕輕觸碰了一下後背的肌膚。
下一秒，他就被白以涪突兀地推開了。
唐淩：“？”
眼看著白以涪背對著他越遊越遠，然後默默地上了岸。
他心裡直犯嘀咕：“難道生氣了？”
……那還真是小氣鬼欸。
在這之後，唐淩又痛痛快快地遊了半個小時，而在這段時間裡，不知為何，白以涪的左腿一直壓在右腿上，然後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直到唐淩上岸了，他還翹著二郎腿。“？”唐淩見他姿勢就沒有換過，於是就好奇地問，“你翹了這麼久的二郎腿，不嫌累嗎？”
白以涪看了他一眼，依舊巋然不動。
唐淩頓覺好笑，“我都要走了欸，你打算坐到什麼時候？”
白以涪：“……你先去換衣服。”
他一臉淡定地看著唐淩，氣質形象一如既往的清冷禁欲，如果沒有翹著二郎腿破壞畫風的話……
“唔，好吧。”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抽什麼風，但是唐淩還是自己一個人先去了休息室換衣服。
等他換好衣服後，
休息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白以涪就這麼走了進來，但是下半身卻圍了一塊浴巾。
唐淩：“……”
他記得這家夥也就下水過一次吧，都過去這麼久了，恐怕身上的水早就乾了，有必要再裹一層浴巾嗎？
實在是……過於矯情了點。
儘管唐淩無法理解白以涪有點奇怪的行為舉止，但這並不妨礙他瑞思拜。
畢竟是主角受嘛，做什麼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