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夢21(1 / 2)

千葉跟桑先生喝酒去了。

酒蟲本身就是一種蠱,還是少見無毒無害的蠱, 品質越高的酒蟲, 泡在水裡, 越能在短時間裡其轉化成優質的酒。

不同地方豢養出來的酒蟲是不同的。

蜀人喜烈酒, 以高粱作為原料, 造出的多為濃香型白酒,唐門弟子喜酒, 但一貫淺嘗輒止,不會多飲, 畢竟是刺客世家,酒對於一個講究精密技巧的武者來說影響實在太大;而桑先生的酒蟲轉換的是一種麥酒,度數不高,但清爽、甘醇、回味悠長。

說飲酒就隻是飲酒, 至多隻是就今日鬥蠱時所運用的蠱作作小交流。

蠱鬥未完, 沒分高低, 彼此對於自己的蠱術都不會細講。

直到夜深,千葉才離開桑先生的居所。

她並沒有直接回唐門定下的獨門小院,而是敲響了桑先生隔壁的院門。

謝星緯的居所與桑先生也就隻有一牆之隔而已。

幾乎是棲眠剛放下手,門就被打開了,視線才觸及到門外的人, 秋若的手就有些僵硬,眼神微微躲閃,似乎在為自己過分急迫的行為感到羞愧。

院中沒有亮燈,絕命渡的夜色並不朦朧, 漠北的月亮掛在頭頂,灑落的光芒如水般鋪陳一地,可以清晰看到周身的環境——於是一眼就能看見石桌邊坐著謝星緯,在千葉抬頭凝望的時候,對方正慢條斯理從石凳上站起來。

就見那個著一身黑色衣裳卻比明月還皎白明媚的女子對著他微微一笑。

秋若並不意外對方絲毫沒有關注自己,甚至視線毫不停留地掠過她射向了彆處,有謝星緯在場的前提下,唐千葉會看得到彆人才是稀奇事!

唐千葉攜一身酒香迤邐而入,但隻跨過院門兩步便停了下來:“謝郎。”

她以手中團扇輕輕掩了掩嘴唇,眼神輕飄柔魅,帶著沉溺於酒意中的慵懶與遲緩,語聲婉轉而歡欣:“妾身來與你道一件事,明日呀,謝郎可千萬莫要出門。”

秋若是心頭一跳,連忙轉頭看向未婚夫。

本來以為唐千葉來尋他們是要說與白翊有關的事,沒想到是這麼一句預告式的話,這不但叫她疑惑話語背後蘊藏的深意,也心驚肉跳又要有什麼稀奇事要發生了。

這個小院子隻有謝星緯與秋若兩人,鑒於周承目前比較危險,青孚山弟子大多還未從之前鬥蠱的創傷中走出來,親眼看著同伴慘死與直麵那種噩夢般的藥香,所帶來的傷害不隻身體,更多的是精神受到的刺激,必須要需要休養平複。

謝星緯能理解桑先生給人的心理陰影有多巨大,想著如果叫這些人再見到桑先生,很容易產生不必要的衝突,不得已將人安排到了彆處,鑒於他與秋若是目前唯一能行動自如的人,未婚妻又實在關心白翊的安危,既然人在桑先生手上,他就不得不靠近多看顧一些。

謝星緯聽完千葉的話,眉宇微蹙,但神情並無顯出什麼思慮之色,隻是很自然地問了一句:“為何?”

“這個呀,要明天才知道,”她輕笑道,“隻要謝郎不出門,有桑先生在這裡,謝郎就不會有事——妾身,也能放心了。”

秋若隻是一頭霧水,謝星緯想的卻要多不少,以這樣的口吻專程來一句……這事與她有關?

他很清楚唐千葉的殺傷力一點也不比桑先生弱,更何況她身後還站著一整個唐門——但某種角度來說,就算唐千葉確實沒什麼善心,她總比桑先生要好打交道得多,因為相較於喜怒無常漠視人命且從來不計後果的桑先生,她有底限,她雖喜歡袖手旁觀但她好歹尊重生命,而且唐門是她的後台同樣是她的軟肋,所以她不會將自己又或者唐門置於絕境。

……話是這麼說,真遇到沒法解決的事了,謝星緯還是更願意無條件相求桑先生——雖然讓唐千葉出手可能隻是一句話的事。

出於某種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他實在不願意麵對唐千葉。

所有的付出都需要一定代價,唐千葉在江湖中的行事與風格處處都彰顯著等價交換的原則,謝星緯不可能相信她不求回報,一切隻能說明這背後有更大的布局。

不是說非得鐵石心腸,而是怕一旦妥協後果難測。

事實上就算是謝星緯本人,也覺得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過魔性,越是靠近她越是難以自控,那是種叫人毛骨悚然的本能,被吸引但更忌憚。

鑒於此,謝星緯實在是想離得她越遠越好。

兩人還沒想到該怎麼應對,懶洋洋倚靠在門框上的女人打了個哈欠:“主人,夜深,該早點回去睡覺啦~”

聞秀早就被千葉趕去休息了,跟隨在身邊的是棲眠——主要是棲眠對酒的好奇心更大——雖然姓唐,卻不是唐門弟子,不用守唐門戒規。

千葉眼中帶笑,自袖中摸出一個小瓷瓶,轉頭,視線第一次挪到秋若的身上。

那道一直無視自己的視線真實地定在臉上,莫名其妙叫秋若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忙接過那個瓷瓶。

“這是‘無夢’,謝郎會用上的。”

她執扇在前,微微欠身,也不待回話便款款而去。

直到這兩道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秋若才如夢初醒,轉過頭呐呐地看向翕目深思的謝星緯:“這是……什麼意思?”

“迷藥,”謝星緯注視著她,“她在提醒我,可以用在周承身上。”

秋若眉心一跳,陡然想明白,周承目前的狀態實在太危險,能昏迷主要是他自身機體難以負荷以至於陷入沉眠,而不是謝星緯那一擊的功勞,用外力手段叫他保持昏睡實在不保險,他隨時都有可能會醒,一旦他清醒,會發生什麼就難以預料了……

最有可能的事,他會千方百計破壞蠱鬥——以秋若對周承性子的了解來看,這個驕傲至極的劍道準宗師,寧可一劍殺死白翊,也不會任其再被如此摧殘——就算是秋若也不會認為最大的折磨已經過去了,看桑先生使用玉蠱的手段,就知道白翊腦部的問題還很大,那麼兩日後情況會如何,絕非他們這種門外漢能預想得知的。

可能以外人的角度看來,白翊所受的折磨確實慘無人道,問題是她與謝星緯都覺得以現在的情況看,白翊最後恢複的可能性還比較大,畢竟唐千葉與桑先生都將其作為彼此醫術與蠱道的較量的道具,為了決出高低,他們定會使出渾身解數將白翊治好。

現在放棄不僅前功儘棄,白翊經受的那些苦都白受,更重要的是,那就真的毫無希望了。

秋若左思右想,咬了咬唇低低道:“謝大哥作決定。”

既然選擇與他站在一條道上,那她必須唯他馬首是瞻,再說她的意見實在代表不了什麼,她相信謝星緯,知道他作的決定必然是最適合的。

這麼一想,陡然就覺得輕鬆不少,她把思緒從白翊這檔子事上麵挪開,然後慢慢的,心頭冒出些酸楚來。

她與唐千葉之間……實在連相提並論都是對唐大小姐的侮辱。

……

千葉回到唐門包下的大院子。

就位置而言實在優良,直接處在與鎮寶閣一條線的主乾道上。

風光優美裝飾華美自然不用說,畢竟唐門財大氣粗,又是直接與絕命渡做生意而來,雖說不符合唐門素來低調隱蔽的原則,但有千葉知曉出陣方法在先,又有與人蠱鬥在後,本來就是出頭鳥,倒不如直接在明處,魑魅魍魎要出手也得顧忌著會不會直接暴露。

棲眠伸個懶腰本來要去睡覺,但是眼見著千葉並未回房休息,而是施施然進入正廳落座,順便囑咐下屬去煮茶,好奇心陡然上來,連瞌睡蟲都跑了,跟著挨進去:“是要等人嗎?”

千葉用手背拖著下巴,整個人搖搖晃晃一副醉酒之態,媚眼如絲,但笑不語。

被那一眼看得,棲眠全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眨眨眼,也不急,自顧自在她身側不遠處坐下,注視著門口安然等待。

果然,不多久,幾乎是前腳弟子送完茶退下,後腳就有人前來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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