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夢26(1 / 2)

整個絕命渡都倉惶恐懼的時候,穩坐釣台的人並不多。

唐門附近的院落租價變得尤為昂貴, 但仍舊以最快速度被人占滿, 而桑先生附近依然冷清得很——由此可見, 比起對於“屍王”的未知恐懼, 桑先生的可怕卻是直觀現實的, 畢竟誰都知道跟麻奉結仇的是唐門,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運氣不會差到會被殃及池魚。

至於為什麼明知唐門與之有仇, 還要聚到唐門附近?

還不是因為唐門尤為勢大,這裡還有一位宗師有一個唐大小姐!

“主人能解屍蠱嗎?”棲眠在冷眼旁觀之餘,不免詢問千葉。

“不能。”千葉搖了搖頭,“屍蟲一旦入腦,必死無疑;一旦入體, 除去它也要去掉半條命;但可以預防。”

棲眠忽地一驚:“主人配的藥, 午後讓所有人都喝下的那一帖,果然是用來預防屍蟲的?”

“不止是屍蟲, 大部分蠱蟲都討厭這種味道,不願意靠近。”千葉解釋道, “也就是說,有選擇的情況下, 蠱蟲會寄體彆人,而不是身上帶著這種香味的人, 但如果蠱師專門操控要衝著你來,那就避不過了。”

棲眠有些糾結。

“絕命渡人多事雜,主人既掌握著出陣的方法, 又擁有克製‘屍王’的本事,難道不會惹人覬覦?軟的不成來硬的,如何避?”

“所以我讓聞秀將藥方贈給了金掌櫃,頭疼的事讓彆人去煩。至於其他……聞秀。”她喚了個名。

聞秀平靜道:“世人都善妒,妒忌心當然能叫人鋌而走險,我們本就在風口浪尖,但又何須避?主人願意給就給,不願意就憋著!我唐門開的可不是善堂,敢向我唐門弟子出手的,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好吧。”棲眠接受良好。

大概正是因為唐門的宗旨一開始就在江湖上打得響亮,所以暫時沒有人鬨事,但當出現幾人腦袋劇痛皮膚蠟黃血液醬色等明顯屍蟲入體的症狀之後,絕命渡四處頓時群情激昂起來。

一般來說,屍蟲要潛伏數日之後才會出現跡象,屍化的過程會持續一段時間,但麻奉為了儘快擾亂絕命渡秩序,催化出來的屍蟲當然極為強效。

青孚山果然最先出現感染者,隻不過周承壯士扼腕當機立斷,果斷出手替他們解脫了,並差人拖出絕命渡尋了偏僻處,即刻將屍體燒毀。

有該例在前,金掌櫃如出一轍的處理方式就沒引動太大的公憤——當然有感染者的親友悲痛之餘還想掙紮一下,畢竟唐千葉與桑先生兩位蠱道大家都在此地,桑先生或許不會管這遭事,但哀求唐大小姐沒準她會出手呢——好在金掌櫃承了千葉的情,講明屍蠱的特性表示唐大小姐無能為力,並公布了那個藥方。

……有藥方也沒用,畢竟藥材都在瑤山弟子的藥堂。

瑤山與絕命渡有合作,專門派弟子常駐此地,跟瑤山弟子作對就是與絕命渡為敵,而藥是有限的,這就必然會引起爭奪。

唐門同樣嚴陣以待,但多在防備絕命渡其餘客人的心眼,並不在意麻奉如何。

唐門抵達絕命渡的第三日下午,唐元旭將物資運到了絕命渡,完成與金掌櫃的交易。

少了千葉做向導,憑唐元旭一行當然沒法走入幻魔陣準確找到絕命渡,但誰叫千葉與薛杭做了筆生意並且手捏著給魔後的解藥呢,天極道極為殷勤護送唐元旭一行前來絕命渡,速度比之千葉當時帶著一堆拖油瓶還要快得多。

唐元旭一路風塵仆仆,抵達落腳點後,先習慣性了解一下絕命渡中的情況,聞聽“屍王”麻奉一事,連洗漱修整都顧不上,直接前往主院求見姑姑。

他當然不會懷疑千葉的本事,但謝星緯這個人的存在莫過於眼中釘肉中刺,他就害怕千葉為其將自己置於險境,所以無論如何都在一番告誡二番護衛之後確保她平安無事。

至於對麻奉……恨得已經太多了,現下反倒並非難以遏製,畢竟他當年是在南疆親身經曆那場慘劇的,尚年幼之時眼睜睜瞧著自己的血脈親人俱死於他手,那般仇恨可謂刻骨銘心不敢忘懷,夜夜夢回都想著要手刃仇人,隻不過此刻見到仇敵出現,反而無比冷靜鎮定起來。

“元旭莫急,麻奉既敢出封門峽,此次必叫他插翅難逃。”千葉安撫大侄子。

唐元旭深吸一口氣,極為冷靜:“以謝星緯作餌?”

兩人的視線正對著彼此,唐元旭瞳底猶如冰封的冷酷,千葉依然是那份靜美柔謐的笑意。

半晌之後唐元旭先退一步,幾乎是壓抑著從喉嚨深處擠出的詞眼:“姑姑,這世上多的是好男兒。”

千葉滴水不漏地笑:“但隻有一個謝星緯呀。”

——是日,謝星緯遇襲。

襲擊來得比所有人預料得都要突然。

當時正值黃昏,瑤山藥堂門口的空地上熙熙攘攘,有錢能入住唐門庭院附近的早就閉門不出,無錢又隨眾的散客不願蹲在鎮寶閣,不約而同選擇了藥堂當做新的據點,總歸在瑤山大夫附近,有個心理安慰。

於是絕命渡的護衛隊,更多的也在這附近巡邏。

謝星緯本不該在此的,由於刑北雁還未現身,眾人也不知道麻奉是因他而來,否則壓根不會靠近他,再說就算他想借人群做庇護,也要防著敵人潛伏在人群中。

越多的人,意味著越多的安全隱患,這對他來說更為不利。

但是藥堂發藥,他就算不為自己,不為青孚山,也得為秋若求上一份。

當時他立在排隊的人群中,身後排著的是個藍袍公子,謝星緯顯然是知道對方身份的,因而當人好奇又聒噪地向他詢問某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時,他也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著。

破綻並不是出在他身上,也不是來源於身側的人——因為就算身在人群,他依然意誌鋒銳、神思警惕,隨時隨地蓄勢待發——可他的破綻來自於自己的未婚妻!

秋若知道自己待在桑先生隔壁是最好的選擇。

旁人不知道情況,但謝星緯專程回來一趟告知她真相,請她務必小心勿動,畢竟身份是最無法推卸的標簽,她作為謝星緯的未婚妻,自然會成為威脅他最好的籌碼,江湖道義有仇找正主不危及其妻女家人,但玄火教需要講什麼江湖道義?

麻奉都出來了誰信玄火教會堂堂正正地來?

隻有留在桑先生附近,麻奉忌憚桑先生,不敢輕易動手,她才是安全的。

理智叫她信任謝星緯的判斷,但是情感又豈是理智能夠束縛的?

她確實不願成為未婚夫的拖累,然而又如何按捺得住內心的驚慌與擔憂?

如何能眼睜睜看著謝星緯獨自迎敵,還是如此可怕的敵人?

不踏出門,她怎麼知道青孚山現狀?

怎麼知道未婚夫情況?

這些逐漸加深的情緒擾亂了她的安定,讓她抱著僥幸的心理離開院子前去尋找未婚夫,而當她出現在謝星緯視野中的瞬間——謝星緯瞬間意識到最可怕的危機已經靠近了,他幾乎不假思索拔劍出鞘,動作快於思緒,猛然旋身架住自側麵刺過來的一劍。

這一劍來的是如此突然如此狠戾,奇詭之處簡直能叫人驚駭,電光火石間的金戈交擊聲鏘然入耳,謝星緯自己都在驚歎,能擋住這一劍簡直是有如神助!

但他的好運氣也就在這裡了。

另一柄劍長劍如金蛇般疾厲又詭異,倏然自後方刺來,縱謝星緯猛然旋身閃避,也刺穿了他左腰側後方的血肉!

這才是刑北雁!刑北雁竟然不是獨身前來?!

伴隨著那柄劍倏然抽出帶出的血花,周圍的人群嘩然散開。

藍袍公子踉蹌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抬頭見得受傷的謝星緯已經與兩柄劍交上了手。

自家高大冷漠的侍衛還緊緊抓著他的手臂,方才那劍從他邊上刺出,幾乎緊貼著他衣裳而過,要不是自家侍衛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先被當做炮灰解決的就是他了——來不及後怕,先退到安全位置再圍觀。

所有人都在退,短短數息之間前方已經留出空地,謝星緯與敵人戰成一團。

先出劍的是一個灰袍的女子,著裝樸素,青絲高束,應當已經上了些年紀,眼角周圍的皺紋深而長。

不少人心中一凜,一下子便認出她是誰。

紀茵!玄火教右護法紀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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