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夢26(2 / 2)

由於玄火教的生意多是其出麵打理,因而江湖中認得她的人並不少。

另一個劍客倒是陌生,同樣是一襲灰衫,麵貌英俊正值壯年,但鬢發花白,神色冷鬱,更有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睛,眼角眉梢也烙印著深深的皺紋。

玄火教左護法刑北雁極少行走江湖,因此少有人認得出他的模樣,隻不過他手中的劍極為奇特,翻轉劍刃光猶如蛇信般彎曲疾厲,憑著這柄劍倒有不少人認出了他是誰。

“刑北雁?!”

於是人群再度震驚——此人是魔宗護法刑北雁?

紀茵與刑北雁,玄火教左右護法都現身絕命渡,兩個準宗師齊齊追殺謝星緯?!

秋若的尖叫聲就是在這個時候傳出。

雖然叫聲戛然而止,就像被掐了脖子的公雞般,但肩膀上莫名其妙出現一隻詭異的黑蛾,她又是陡然發現的這一點,麵對這樣的狀況,天底下沒有多少女孩不會驚悚後怕。

秋若遇險的尖叫當然不會叫謝星緯動容,但陡然加強的警惕心卻是結結實實落在他胸膛中。

如果此刻尚遊刃有餘,他就會去衡量救秋若的價值,就會思索是什麼導致她遇險,這個險境會不會對自己產生影響,然而他自己就陷在生死關頭,又談何來的分心?

就這點來說,謝星緯保持著絕對的清醒,先要保證自己生命尚存,有餘力才去考慮他人,就算那個人是自己的未婚妻也一樣!

現下秋若變故隻是讓他確定了一個事實——麻奉也出手了!

玄火教為殺他,不僅出動了“屍王”麻奉,還有左右護法,也當真算看得上他了!

“阿鳴!快去助他!”眼見謝星緯身上傷口不斷增加,麵對兩大護法夾攻節節敗退,藍袍公子自己沒動,高喊著讓自己侍衛前去。

“謝家郎君——某來助你!”恰在此時,有人也一聲爆喝加入戰局。

高大魁梧的刀客,手持著一柄寬闊的龍紋大刀,極為霸氣。

“馬幫幫主馬浩蕩!”

這幾聲也像是驚動了旁人,麵對魔宗會做壁上觀的畢竟是少數,再者謝星緯畢竟是江湖有名的俠士,又有“牽機社”這層外衣,願意施以援手的人不少。

謝星緯周身的人是不斷聚攏上前,秋若身側的人卻是不斷向後散開躲避。

以秋若為中心,驟然飛出一圈詭異的黑蝶,原本停於她肩膀是一隻手掌大小的蛾子,大得叫人惡心,翅膀上的紋路像是一張扭曲的人麵,而在它騰空飛起的瞬間,自它身上飛出無數次小蛾子,原本的大蛾子轉瞬散去,變成了無數隻小小的鬼麵蛾。

那些蛾子密密麻麻如一條飄飛的黑紗般懸停在秋若周身,卻沒有帶給人任何美的感受,隻有毛骨悚然的驚懼。

“蠱……是蠱!”

“‘屍王’來了?!”

人群推推搡搡,急於散開卻由於空間的局限又不得不擠在一起,於是倉惶轉頭粗略地掃視,害怕“屍王”就潛藏在自己身側。

那聚成條狀的鬼麵蛾猶如流沙般倏然離開秋若身側,朝前竄去,所經之處,人皆驚慌避開,有人沒來得及避開——接連兩人,被鬼麵蛾擦著後背與臂膀而過,瞬間就爆發出尖銳至極的痛叫,此起彼伏。

定睛看去,那兩人被鬼麵蛾接觸過的地方,衣物竟然脆碎開,皮膚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黑色痕跡,皮肉綻開,深陷進去,猶如被火焦灼過一般。

這些蛾子竟然具有極強的腐蝕性!

人群躲避得更為驚恐,秋若整顆心都浸泡在後怕的冰水裡,寒氣森森隨著血液流淌瞬間襲遍全身,她的肢體僵硬,已經顧不上探究那些鬼麵蛾停在自己肩膀上時為什麼沒有腐蝕自己的血肉,停留在胸腔中的隻有深深的後悔。

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聽謝星緯的話,擅自出門,後悔遭遇到了這樣可怕到甚至違反認知的事物。

她想退後,但是腳步僅僅往後踏了半步就被迫停下。

一道冰涼的感覺從後背竄過,滑到她的肩膀,觸碰到她的衣領,然後慢慢纏繞住她脖子,沒有任何痛楚,但隻有涼意,可怕至極的涼意。

她不敢再動,隻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調轉視線往下看——就一眼,叫她大腦一空,連心臟都驚悸地幾乎停止跳動。

一條墨綠色的蛇纏繞著她的脖子!

隻有拇指粗細,花紋極深,尖銳的三角形腦袋顯示出了它的毒性,它伏在那裡,冰涼的蛇信時不時吐露出來,似乎在舔舐她的脖頸。

秋若怕得幾欲暈厥!

為什麼會有蛇!

這蛇是從哪裡來的?!

她不敢動,不敢呼吸,不敢出聲,隻能死死咬住牙齒,而兩行淚水倏地從眼眶裡滑落下來。

處在極度驚懼的環境中時,整個世界的動靜都像是被陡然拉慢了無數倍,人群躲避的動作是慢的,那些慌張驚叫的聲音是慢的,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連思緒都似乎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摩擦一般緩慢。

秋若感知到的世界漸漸就模糊起來,她看不到其餘人,看不到洪水般分開的人潮,視野中隻有纏繞在自己脖子上的墨綠小蛇與那條流沙般飛去的鬼麵蛾,她甚至看不到自己未婚夫陷入苦戰傷勢劇增的身影。

此時陡然出現的一個清晰人影,怎麼不叫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起來呢?

秋若看到藥堂二樓一個人。

瑤山藥堂是一個兩層的乾欄式閣樓,很多人擠在一起探脖子朝下看,當然害怕忽然出現的左右護法與“屍王”麻奉,但因為身處較遠,且又在藥堂之上,自覺不會成為被殃及的池魚,於是看得更為熱烈。

隻是視野最好最適宜觀賞的位置被一高一矮兩人占據,且周身猶如真空般留了好大空處,旁人寧肯擠得密不透風,也不願意靠近。

桑先生與紅裳的藥童立在那裡。

而在商秋的眼裡,其餘人都是模糊的背景,隻有那一個身影是清晰的鮮活的明豔的。

醫聖白衣勝雪,貌美似仙,靠在扶欄上懶懶往下俯視。

桑先生竟然在這裡!

他竟然不在自己的院子裡,他竟在這裡!

他看到她了——他注視著她!

一刹那渴望獲救的希冀有多濃烈,下一個瞬間希冀破滅時的絕望就有多可怕。

桑先生的眼神素來都是冰涼又倦懶的,帶著上位者常見的輕蔑,他掃視到她時與看著周圍人時沒有任何的區彆,卻隻有在注視那些鬼麵蛾與墨綠色小蛇時,眼底浮現些許波動,似乎在剖析其構造。

是啦,這就是醫聖,冷漠無情,視人命如草芥,還不如幾隻稀奇的蠱能引動他的好奇心。

秋若如墜深淵,死亡的恐懼徹徹底底吞噬掉她的求生欲,更可怕的事,她的思緒是清晰的平靜的——她要如此清晰而平靜地等待著死亡降臨。

但她仍不能挪開自己的視線!

或許是因為這個人是她視野裡最鮮麗的色彩,或許是因為她已經無法再動作。

然後有那麼瞬間,她看到醫聖倏然抬頭,望向側麵某一個點,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看到桑先生高高挑起了眉,眼中興味盎然。

作者有話要說:  8.17

1.可饒了我吧,碼字時速800,讓我加更就是想要我老命

2.不行,寫到桑先生就激動,我一定要想辦法睡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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