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蘿和富岡義勇有了目標之後, 很快便動了身。故而, 他們也並不清楚在他們離開後, 這條巷子裡所發生的事情。
此時, 漆黑的夜幕上, 一輪明月高懸著灑落銀輝。
銀輝之下,緩緩走進巷子裡的, 是一個奇怪的男人, 他穿著黑紅色的衣服, 白橡色頭發頂上宛如潑了一盆血一樣鮮紅。
他的臉白淨俊秀,一雙瑰麗的彩虹色眸子裡,突兀的刻著三個大字。
——上弦二
他來的無聲無息,又將周身的氣味幾乎壓製於無形, 除非挨的極近,誰也聞不出他身上那股, 來自屍山血海的腐臭味。
男人停在巷子裡,手裡那柄精致華美的折扇緩緩打開擋在鼻子下方, 一雙七彩的眼瞳裡無端泣出了淚來。
“嗨呀, 這才將你轉化成鬼幾日,就被滅鬼人砍下了腦袋, 如此痛苦的死去, 真是令人難過啊。”
他哭的時候,極為哀豔, 說出的話語裡似乎也帶著悲痛與不舍, 不知道的人, 仿佛還以為,剛剛被斬下頭顱的那隻惡鬼,是他的什麼親朋好友呢。
隨後,他頓了頓,一雙眉目錯愕的睜大了。
童磨下意識的將折扇放下,鼻翼微微聳動著,輕嗅著空氣裡那股還未散去的奇怪味道。
——乾淨、澄澈,像是某種清香,又像是久懸於天空之上的烈陽在濃烈的燃燒著。
——這是……太陽的味道?
可太陽本來是無味的,又怎能被人嗅到?
噗通、噗通、
沉寂百年的心臟,突然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他的瞳孔下意識的緊縮。
“這是……?”他怔怔的感受著那股從心臟處蔓延開的顫栗,下意識的將手放在了心臟上。
那股奇怪的感覺在四肢百骸彌散開來,一時間就連他的指尖都是酥麻的。
他迷茫的大張著眼睛,沉寂了片刻,忽而笑了開來,像個孩子一樣怔怔的讚歎道:“好厲害……好厲害!”
*
上弦之二的童磨,在百年之前,便是一個天生沒有感情的人,父母將生下來就擁有七彩眼眸的他,奉為“神之子”,並借此創造了萬世極樂教用以斂財。
這個孩子的眼眸天生七彩,這個孩子的頭發是無垢的白橡色,這個孩子一定能夠聽到神明的聲音。
大人們固執的這樣相信著,自顧自的向一個孩子傾訴著自己的煩惱,希望對方能夠引領自己早登極樂。
那個時候,童磨是怎麼樣想的?
好可憐,好可憐。
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明,也沒有極樂。而坐在那些信眾麵前的,不過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罷了。
不久的後來,父親和女教徒偷情,被母親發現後拿刀刺死,母親跟著服毒自殺。
那時的他是如何想的?
啊,真是的……這樣味道會很難聞的,快來什麼人把這裡清理一下啊。
瞧瞧,他是多麼的冷漠無情啊。所謂的神明,所謂的神之子,不過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罷了。
現在想來,留在他身軀裡的那顆心臟,究竟有多久未曾如此急促的跳動過了?
是變為鬼之時……?
……
不,是更早的時候……
畢竟,他就是這樣一個毫無感情的怪物啊……
想到這裡,他忽然笑了,勾起的唇角掩藏在那扇刻著蓮花的金扇子下,露出的一雙眼眸裡帶著些許瘋狂。
“真奇怪啊……真奇怪啊……”他魔怔一般的呢喃著,雖然不懂在嗅到那股氣味後,自己心底浮起的那股顫栗感,到底是什麼感情。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那味道的主人,產生強烈的渴求。
這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奇怪感覺。
從生下來到青年,從變成鬼到現在。
從頭到尾,都從來沒有如此強烈感受到過自己的心跳聲。
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久到風將那微弱的氣息吹散之後,此刻的童磨,終於冷靜了下來。
他撫摸著胸口再次一片死寂的心臟,身軀上的顫栗早已全部褪去,而他的內心,也宛如行屍走肉一般,再也掀不起一絲的波瀾。
*
結蘿和富岡義勇本來想立即動身前往那間寺廟,但是又因為不清楚的地址,所以便耽擱了起來。
趁著現在他們倆的通緝令還沒貼滿大街小巷,結蘿帶著富岡義勇,又回到了她居住的那家旅店。
當然,她回來並不是為了在這裡休息,她幾乎感肯定,隻要她和義勇住進去,第二天早晨警察就能趕回來抓他們。
回到這裡的原因,不過是為了趁在事態發酵之前,趕緊把能問的消息,全部都問出來。
故而,他們直奔前台小姐而去。
此刻的旅店大廳空無一人,唯有一個小姑娘坐在前台昏昏欲睡。
結蘿走過去敲了敲台子,清脆的撞擊聲,將前台小姐從假寐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