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鴿子酒館如往日般喧囂。煙霧繚繞之中,貴族青年好不容易找到一張空桌,拉開座位坐下來。
不出一會兒,他聽見背後有人落坐。
“計劃順利?”酒館女兒的聲音身後飄來。
也許是腦海中浮現了某隻漂亮而乖巧的金絲雀的倒影,卡尼亞斯眯起眼睛,短促一笑。
“他呀——”
在山洞的那個簡單儀式,並非對於“友愛之人”的禮節,他也向來不需要朋友。
那可是對於“心愛物”“所有物”的標記。
小聖子明亮的眼,小聖子乾淨的心。
都是令他食指大動的珍饈。
柯特妮吹起口哨。
自從問了她那個問題,卡尼亞斯來到黑鴿子酒館,就不再像從前那樣,每次抱個嬌俏漂亮的少女過來親親我我,也不再在酒館裡和女人們眉來眼去,整個人安分不少,卻開始喜歡她老爹拉的上世紀的過時曲子。
他太安靜了。沉悶地坐在那裡,眼神卻像頭豹子,與人群格格不入。
這可不大正常。
據店裡另外幾個學生說,他還傍上了光明聖子。
這位公子哥終於玩膩了女人,要挑同性下手了?
貴族的花心是種在骨子裡的。不過,柯特妮對貴族不感冒,也對切爾特家族出身的光明聖子沒多大同情心,何況聖院光明聖子的風評本身就有些微妙。
為萬物帶來福音的神使,在眾人眼中卻是個冷麵修羅。
黑鴿子的客人們大多喜歡遊戲人間,隻要不是讓黑鴿子賺不上錢的勾當,她都樂見其成。
柯特妮伸起胳膊,準確接住賓客丟過來的銅幣,懶懶往椅子上一靠:“不如挑個日子,帶他來玩一玩。”
卡尼亞斯卻收起了笑。
他眼底發冷,一些魔素戰栗地纏繞在他指間,將他體內的黑暗湧流勉強鎮壓下去。
他該走了。
否則黑鴿子會變成一片廢墟。
可在此時,院子裡傳來麻雀的聲音,青年閉著眼睛聽了一會兒,像睡著了似的。隨即,他睜開深沉的眼,修長的手指搭在反光的桌麵。
他半垂著眸子,玩味一笑:“不用挑日子了。”
柯特妮疑惑地望著他走過身旁。
青年穿過舉杯相慶的人們,來到通往後院的門前。
他禮貌地脫了帽子,彎下腰:“老爹,借過一下。”
琴聲停滯。白發蒼蒼的小提琴手瞟他幾眼,將圓凳往過道旁邊拖了幾公分,重新將琴架好,繼續演奏五六十年前的小步舞曲。
卡尼亞斯推開木門,步入黑鴿子酒館的院落。
最近幾日柯特妮沒有打掃後院,地上鋪了一層厚實的落葉。七點半的夜空已經漆黑一片,周圍店鋪的燈火從樹葉的縫隙裡穿過。
寒風裡,青年解開了外衣的寶石紐扣,走到空地中央。
“請您出來,殿下。”他的視線掃過角落安寂的樹叢,“跟蹤彆人可不太好。”
話音落下,沉寂籠罩了院子,喧闐的人聲從門縫與圍牆外飄過來。接著,先是一陣窸窣作響,卡尼亞斯看見麵前的榕樹抖動了幾下,一隻金色瞳孔的小熊貓從裡頭冒出來,出現在他跟前。
青年蹲下來,小熊貓化成他所熟悉的少年模樣,三聲夜鷹停在肩上。
希德抬頭看他,目光閃爍:“抱歉,奧爾德。”
希德確實跟蹤了卡尼亞斯。
最近幾天,他的室友一直早出晚歸,人類史課上也不見他的蹤影。
——希德隻是想來瞧一瞧卡尼亞斯的“樂子”是什麼樣的。
他一向對八卦不感興趣,從前艾伯特和凱蓮娜帶著他們的情人出門逛街,希德還會慶幸晚餐時分不用看到兩人的臉。
這次也差不多。希德起初並不是很想知道卡尼亞斯去了哪兒。
他沒有將立刻把信交給卡尼亞斯,他準備看完兩本書之後,再一起放回櫃子,裝作沒有發現,這樣做避免了雙方尷尬,對兩人都好。
可是希德複習人類史時,看到床頭櫃上那一疊香噴噴的情書,就開始心神不定。
他已經快能把那些信從頭到尾背出來了,香水味縈繞在他鼻尖,幾乎時時刻刻如魔鬼般問他——
卡尼亞斯去做什麼了?
找樂子?
找什麼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