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道侶權力(2 / 2)

她聲音太輕,風聲呼嘯時便聽不太清。

於是聞衍停了下來:“您說什麼?”

“那枚芙蓉石是魔族陣法原石的事情。”她兩彎柳葉眉又深邃地蹙了起來,目光落在虛空,像是不知道往何處歸去,“之前,柳之暝專程來告訴過我。”

“你們認識她吧,當年渡劫巔峰期的大能,現在的花神穀穀主。”

聞衍直覺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會太輕鬆。

一介凡人,如何能結識那種大能?

若不是像他這樣走了狗屎運,便隻能是碰上了麻煩倒了大黴。

“本座並不想了解你和柳之暝的事情。”顧劍寒隱隱有些不耐,見聞衍一直和她說話更是心中煩躁,“若你和她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你把芙蓉石給本座,本座便可以答應為你報仇雪恨,如何?”

孟昭沉默片刻,突然發了狂似的,悶悶地笑了起來,她笑時淚珠從眼眶中悄無聲息地滑落,弄花了臉上醺紅的胭脂。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連片刻都不到,聞衍才見她慢慢止住了笑,但眼淚還在順著妝麵無言地流。

“你們聽我說完這個故事,我便把芙蓉石給你們。”

看上去竟然像如釋重負一樣,聞衍心想,可是她看起來明明那麼喜歡那枚芙蓉石,那麼割舍不掉。

沒等聞顧二人說什麼,她便又繼續開口道。

“其實原本的花神穀穀主是我。”

聞衍有些驚訝。

且不說花神穀試煉場、花神沼澤和屍香穀那麼高的難度,恢宏的氣勢和遍地魔物根本不是凡人能夠布置的程度,單說這屍香鬼蜮,驛梅醫館前也門可羅雀。

即便說花神穀中途易主,孟昭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境地。

“但是我聽說,花神穀原本是無主之地。”

“那是柳之暝放出的消息。”她看著街上寥寥無幾的行人,沉默片刻,繼續說道,“原本的花神穀全部栽種著燦爛的紅刺玫,從原野到山穀,沒有一處不彌漫著紅刺玫的芬芳。”

“因為那是我最喜愛的花。”

“原本花神穀中並不存在什麼屍香幽玉藤、屍香河、試煉場、冰原沼澤,這裡原本也不叫屍香鬼蜮,而是叫花神小鎮。我和相公開了這家醫館,因為他喜歡朱砂梅,我們便一起在屋前栽種了那棵銀邊飛朱砂梅樹。”

她望著那樹疏落到梅花,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很漂亮吧?”

“梅花落在屋前,屋裡便挪了一個青花瓷的小盆,裡麵栽種我喜歡的小株紅刺玫。我相公和我相處的時候用的是凡人之身,但神原本就與人不同,即便是極力隱藏神力,但終歸無法做到萬無一失,於是牆角的那株紅刺玫受到神力滋養,很快便修成了人形。”

“當初我相公還很擔心,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小孩不知道如何向我交代,因為害怕我誤會甚至連覺都睡不著,但其實我很高興,那是我們的女兒,我給她取名叫香蘭。”

“香蘭?”聞衍震驚,回頭一看,桌上已經沒有了屍香紅刺玫的蹤跡。

“但是後來,我們的事被九重天之上的神仙們知道了。”她的目光放得很遠,很空,似乎是在述說太過遙遠的事情,但那些事早已刻在了靈魂深處,“是柳之暝去說的。”

原來是天樞君的遺孀,顧劍寒心想。

當年柳之暝和天樞君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連清孤河旁的乞丐堆都在議論。

柳之暝當年差一步飛升成仙,與天樞君也算是門當戶對,結為姻緣也是錦上添花,那是天道曾應允過的喜事,連三生石上都鐫刻過他們的名字,原本應當是一段在上下界流傳千古的佳話,卻因為天樞君中途逃婚而淪為笑柄。

誰也不知道最恪守天綱倫常的天樞君為什麼會做出那樣離經叛道的事情,原來竟是因為一個凡人。

“那一天花神小鎮上來了不知道多少尊大佛,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那麼多配劍執矛的修者,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是因為我而悔婚的。他答應婚約時我們還沒有相遇,我們相遇後他便去柳家請求取消婚約,去臨天池跪了十天,那裡常年都是白雪皚皚,連上神都無法抵禦臨天池的嚴寒 。但事關九重天的顏麵,天道沒有應允,所以他最後強行毀掉了婚約。”

“他們帶走了他,天道給這裡落下了禁製。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神與人相戀,是那麼罪無可恕。”

她停頓了了很久,但聞衍和顧劍寒都沒有催促她。

“後來我見到了柳之暝。”

“她很漂亮,修為高深,她說她原本才是我相公的妻,於是她搶走了我們的女兒,抹去了她和鎮上所有人的記憶,還在這裡落下了七星鎖魂陣,白天若是在街道上行走,稍不注意就會被太陽光灼得滿身瘡傷,傍晚則寒風大作,那寒風一吹,身體稍微虛弱一點的人就會患上風寒。”

“她給自己刻了一尊雕像,就在這個小鎮的道路儘頭。他們受了瘡傷,患了風寒,無論我怎樣勸說,從來不上醫館看病,而是拿上祭品去供奉柳之暝。久而久之,驛梅醫館便被遺忘。”

“我相公臨走時給了我一枚芙蓉石,和你昨日拿給我的一模一樣,他說讓我彆害怕,等著他,你們知道他現在到底怎樣了嗎?”

那雙杏眼早就紅得不像話,臉上的妝被淚潮暈染得極花,聞衍有些於心不忍,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上界是受天道規則製約最嚴重的地方,天樞君為了她公然忤逆天道,又怎麼可能僅僅是把他帶走那麼簡單。

天樞君應該早就隕落了。

她也該是知道的。

顧劍寒所說的,修真界從來不缺可憐人,居然應驗得這般快。

花神小鎮上所有的居民,孟昭,天樞君,甚至包括柳之暝,不都是被困在了花神穀裡嗎?

“你的記憶錯亂了。”顧劍寒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那枚芙蓉石原本是有手掌大的,那是上神心石,天樞君給了你。”

“後來柳之暝把它劈開了,它直接碎成了八份,最中央那一份是你手中你那一枚,因為那是認了主的上神心石,若是感應不到你的存在,便會失去神力。”

孟昭怔怔地望著他,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麼?”

“柳之暝用通過你利用了天樞君的神力,再通過天樞君引了九重天其餘六君的神力,在屍香鬼蜮,乃至整個花神穀秘境布下了至陰至邪的陣法,保她在渡劫失敗後修為不散,靈相無損,也保你和其它所有的鎮民永生不滅,永遠被困在這個地方不見天日。”

“可是我明明記得……”

“渡劫巔峰的修者想要改變一個人的記憶簡直易如反掌。”

孟昭臉色慘白,發間斜斜刺著的團珠步搖隨著身形劇烈地晃了晃,過了很久才慢慢抬起頭,冷汗黏濕了她鬢邊的發:“那我還有多少記憶是真的呢?”

顧劍寒無悲無喜地看著她,卻沒有殘忍地回答。

“是娘親嗎。”

香蘭扒著門框,原本是一副混世小魔王的樣子,卻突然怯生生地問了一句。

孟昭循聲艱難地朝聞衍身後望了一眼,隻是那一眼,便教她心神劇顫,淚如雨下。

“香蘭?!”

聞衍適時地朝一旁退了一步,他和顧劍寒對視一眼,卻沒看見他眼中有絲毫波動,似乎再大的困苦和悲難在他心裡都隻是過眼雲煙。

孟昭撲過去抱著香蘭失聲痛哭,顧劍寒卻隻是冷冷地盯著聞衍,眼神似乎有些危險。

香蘭也不知道如何反應,緩緩地回抱住孟昭,學著聞衍抱顧劍寒那樣,在她背上輕輕拍著,當作一場無聲的安慰。她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儘管她全程聽完了她的遭遇,卻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她隻是一個小小的花妖,自有記憶以來就守著那麵破鏡子,不懂人族的情感。

但是心裡會酸酸的,痛痛的,就像方才喊她娘親一樣,完全是不受控的狀況。

“彆哭啦,我給你變個術法。”

香蘭輕輕把她推開了一點,伸出手時手臂變成了濃綠的灌木枝條,枝條頂端開出了一朵一朵粉色的紅刺玫,芬芳燦爛,滿廊生香。

“好看嗎?”

孟昭流著淚點頭,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不住地哽咽道:“真好看,娘親很喜歡。”

聞衍拉著顧劍寒到走廊的另一端去了,他從背後抱住顧劍寒,兩人一齊望向屋下的光景,把剩下的空間留給了孟昭和香蘭。

“師尊,如果某一天我死了,你一定不要這樣等我。”

他們之間差距是很大的。

他不知道他的上限在哪,也許是煉虛,也許是化神,也有可能就止於金丹。

金丹千年壽命,雖然比起他原來的百年壽命已經長太多了,他需要知足,不能過分貪心。

但顧劍寒以後是要飛升成仙的,與天同壽,他們隔著上下界還好說,以後還能效仿彆人牽牛織女來相會,可壽命卻是無法逾越的天塹。

人死如燈滅。

他不是不明白。

“為師如何,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顧劍寒靠在他懷裡,雙手被他溫暖地攏在一起,於是聲音也變得綿軟了下來,“明明昨日才在一起,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行使道侶的權力了麼?”

聞衍這心臟總是被顧劍寒嚇過來哄過去,如今也變得有些麻木。

於是他將腦袋輕輕擱在顧劍寒肩上,半是懲罰半是迷戀地嗅了一下他的頸側,張口咬住了他鮮活跳動的頸動脈。

顧劍寒下意識掙紮了一下,卻被聞衍不容分說地壓製住了。

如果真的咬下去了會是什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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