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不是男人(1 / 2)

在遠山居待了幾天之後, 顧劍寒被迫和聞衍一起看完了那些奇奇怪怪的電視劇。

那裡麵有人並不奇怪,普通的留影石也可以做到,但那些奇裝異服和怪異語言還是讓他大開眼界。

也托這些電視劇的福,他少了很多獨自發呆的時間。冷了就鑽進聞衍的懷抱裡取暖, 困了就窩在聞衍的懷抱裡睡覺, 幾天下來, 也算是恢複了不少,看上去不再那麼陰鬱低沉。

終於有一天, 他恢複了黑發青衣。

首先發現的是聞衍。

他正給顧劍寒梳著長發,手中白雪便瞬間化為烏黑,他驚訝地哇了一聲, 馬上抱住顧劍寒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其實也不算是什麼好消息,聞衍還是那麼喜歡大驚小怪。

“師尊, 師兄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聞衍一直很想問這個問題。

但是前幾天顧劍寒情緒不太穩定,他怕他又突然生氣,便沒有問旁人的事。

“師兄?”

顧劍寒的反應倒沒有以前那麼大了。

“你很想念他嗎?”

對聞衍的愛意和獨占欲, 甚至給過往的血海深仇都蒙上了一層陰翳。

這一點,他在那七天煎熬裡便已經明白了。

那七天他是如何度過的呢——

第一日對聞衍恨之入骨, 恨不能將他挖心啖肉, 想著要把他抓回來懲罰一輩子還不夠, 還要讓他生生世世都不得逃脫。

他說過的,要是他膽敢背叛他, 他便會放乾他的鮮血, 再注入劇毒的凝魂蠱,保住他軀體不朽不爛,魂魄不渙不散,但無時無刻不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之中煎熬。

可是他後悔了。

在第三日的時候便後悔了。

在他翻遍生死簿的卷宗, 在酆都和黃泉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人的時候,他便意識到了……他隻是想讓聞衍回來而已。

隻要他能回來,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可是他不回來。

他渾渾噩噩地在酆都和黃泉遊蕩,比其它任何人都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他不死心地一行行找過去,卻隻能看見一副副陌生而錯愕的臉在他眼前飛速閃過。

他弄丟了他最最珍貴的寶貝和牽掛。

從某一刻開始,他甚至忘了自己是回來複仇的。他本該手刃仇人報仇雪恨,然後繼續回歸到他那寂寥的冰原,雖然冷了些,但到底不會像那時那般痛。

到了第七日的時候他便回到了遠山居,回來的途中與趙恪狹路相逢。他以為自己看到他的時候會暴怒而起,一劍取了他的狗命再痛快暢意地仰天大笑,結果他連劍都忘了帶。

他與趙恪擦肩而過,聽他平靜地行禮,平靜地喚著師尊,心裡沒有一點波瀾,麵上也是一片死色。

他要回去等他的徒弟。

等他的阿衍。

儘管……他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哪有很想念他!師尊一天到晚腦袋瓜裡裝的都是些什麼啊?”聞衍雙臂搭在顧劍寒肩上,環住他瘦白的脖頸和他貼得更近一點,“師尊和師兄也很久沒見了吧,師尊想他嗎?”

不可以想他,聞衍心道,否則他會吃醋的。

顧劍寒卻不說話。

隻是透過玉鏡台,深深地看著他,眸中閃爍著受傷的神色,像是聽見了什麼殘忍的話。

聞衍立刻把話題轉移開了。

“昨夜山裡下了好大一場雨,師尊聽到了嗎?竹葉被打落了好多,我曬在外麵的衣衫忘了收,也不知道被風卷到哪裡去了。”

“回頭讓司衣坊再給你做幾身新衣裳,入秋之後天氣轉涼,也是該添衣了。”

聞衍受寵若驚:“不……不用!我還有衣裳的,更何況我沒那麼怕冷,即便是秋天穿夏天的衣裳也沒什麼,不用給我添置,師尊多給自己做些吧。”

“都做不行麼?又不是非得隻給一個人做,司衣坊那麼多弟子,你還擔心他們忙不過來?”

“我是擔心師尊的家底被我掏空。”

“……”

“那阿衍就恭敬不如從命啦,我會加倍努力練習劍術,以後報答師尊的。”

顧劍寒微不可察地挑挑眉:“昨日還鬨著不上劍呢,最基本的禦劍飛行都學不會,還說什麼報答師尊,不害臊嗎?”

“我哪有鬨?”聞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隻是凡事都有第一次嘛!稍微有那麼一點恐懼感也是人之常情,師尊彆再嘲笑我啦!今天我一定可以學會的!”

“今天不急。”

聞衍疑惑:“為什麼啊?”

“今天先回落星閣,幫你曆丹劫。”

聞衍這才想起他還有丹劫這個東西。

這些天訓練太累了,顧劍寒很重視基本功,並不直接讓他按照空明九式做,而是讓他紮馬步、深蹲、負重繞圈、複雜地形長跑,各種耐力訓練、力量訓練、平衡訓練和柔韌訓練。聞衍體能算是很不錯的了,但早在第二天便累趴了,晚上癱在被褥裡抱著罪魁禍首一下都不想動。

這比起高中軍訓簡直累一百倍。

大學沒經曆過的苦,倒是以另一種方式補償了。

他現在肌肉都還酸痛著。

“金丹期修士禦劍會簡單些嗎?”聞衍期待地問。

“和那個沒關係。”顧劍寒摸摸他柔軟蓬鬆的頭發,淡淡道,“若你一直不上劍,哪怕你是渡劫期修士都無濟於事。”

聞衍被迫認清現實。

“好吧,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呢?”

“現在就可以。”

他說現在就可以,沒想到眼前的景物便瞬間一變,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熟悉的落星閣便映入眼簾。

濕潤清新的黑土地,簌簌搖晃的湘妃竹葉,還有盤旋在屋頂的兩隻白鷺,青瓦綠竹,山泉細流,小窗微闔,輕嵐冷冽……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卻又因為睽違已久而顯出一絲陌生。

最讓他感到陌生的,還是落星閣結界前長身玉立的那個人。

青冠高束,青黛色的劍道服將身形勾勒得十分完美,腰間墜著一枚竹枝冷月玉佩,左腕間係著一條深紅的蠱珠長鏈。

高階弟子劍道服原是黃白兩色,但因為他是顧劍寒的嫡傳弟子,便破了例專程為他做了青黛色。他和顧劍寒在很多地方都十分相似,比如麵容姣好,喜歡青色,癡迷劍道,喜怒不形於色,性格冷冽不喜與外人接觸。當然……還有,他們都一樣甘願為了魔尊莫無涯犧牲一切。

他便是趙恪,久聞其名,今日才得以一見。

“師尊。”

他抬手俯身朝顧劍寒行禮,那脊梁即便微微彎著,也似乎還是瀟瀟直立的樣子,原書裡用來描寫顧劍寒的那句“風儀落落,骨貌寒冰”,他趙恪也擔得起。

這才是冷月峰弟子該有的樣子。

聞衍望著他,稍不注意便走了神。

直到趙恪抬起頭來,那冷冽的目光與聞衍甫一交彙,便在半空中碰撞出充滿敵意的火花。

“……師弟,彆來無恙。”

聞衍心虛地受了這個稱呼:“師兄此去可還順利?有沒有傷到哪裡?”

“一切安好,不勞掛心。”

“那便好,師尊也不用再費心了。”

趙恪看著他那人畜無害的笑容,微不可察地皺了眉。他垂在身側的拳稍稍握緊了些,但並沒有再說什麼。

顧劍寒看出了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心裡覺得奇怪,但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出言打攪。

他很喜歡這種……聞衍因為他而察覺到危機感的樣子。

是因為怕趙恪搶了屬於他的寵愛?還是擔心他會饑不擇食到向趙恪下手?

無論是哪種原因……趙恪在罪該萬死的結局之上,倒還增添了些有趣的價值。

“師尊,徒兒有事稟報。”

聞衍心中警鈴大作——不能讓顧劍寒和他待在一起,萬一又被他洗腦了怎麼辦?

“師尊,我可以跟著聽嗎?我還沒有出過那麼遠的任務,聽說師兄去的晚霧穀有很多奇聞異事,我也想長長見識!”

“徒兒所要稟報的都是要緊之事,絕非……”

“讓他聽聽又如何?”顧劍寒朝落星閣走去,聞衍便跟在他身邊,朝趙恪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趙恪抿緊了唇,麵色不善。

“多日不見,師尊和師弟的關係竟變得如此要好,以前……”

以前他甚至記不清聞衍到底在冷月峰乾了些什麼,不過是個毫無存在感的嘍囉罷了,居然趁著他出任務的時候,把顧劍寒蠱惑成這樣。

憑什麼?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