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為了那點師尊的威嚴,也不會允許自己從他這裡落荒而逃。
但他自己還沒意識到——他的師尊威嚴早就在對聞衍一次次的妥協和縱容之中漸漸淪喪了,他現在每一條指令都發軟,每一道命令都潮濕,聞衍敬他讓他隻是因為愛他,而非因為怕他。
若真要說怕他,也隻能說怕他不高興,怕他流眼淚,怕他生悶氣,怕他傷身體……而早就過了需要害怕他一劍劈了他的時候。
“我還可以占一次便宜嗎?”
這種厚顏無恥的話,聞衍湊得這麼近去說,生怕顧劍寒聽不見似的,說話時氣流還要繞過顧劍寒微啟的薄唇,順著下頷繞到頸間,再慢慢往下繞,似乎不僅要讓他的耳朵聽到,還要讓他的嘴唇知曉,更要征求他胸腔裡心臟的意見。
全部都在說好。
其實原本便是意料之中的事。
聞衍醞釀了好久的笑容終於綻放開來,這是他用來迷惑顧劍寒的最佳手段。他想,自己身無長技,沒有什麼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偶爾向戀人出賣一次色相去交換一些自己很想要的東西,應該也不算是窮凶極惡。
冰蓮霧池之外是一片茸茸的青草地,因為有陽光的照耀、充足的山泉和肥沃的土壤而生機勃勃,每一根草尖上似乎都是一個圓圓的太陽。
聞衍恢複得很快,此時身上已經沒有一處疼痛了。他被顧劍寒無條件縱容的愉悅從明亮的眼睛裡冒出來,從弧度美好的薄唇溢出來,從開懷大笑手舞足蹈的滑稽姿態中悄然流露……連每根頭發絲上都刻滿了一句話——
我真的好愛好愛師尊啊。
他振臂一呼,隨後將顧劍寒打橫抱起,動作略顯野蠻,像古時候半路搶親的土匪頭子一樣,抱著新娘子就往山裡跑。
不過顧劍寒不是新娘子,而是新郎官。
他們都是新郎官。
“阿衍……放我下來。”
聞衍突然很認真地發問:“師尊,你要開始掙紮了嗎?”
顧劍寒:“……”
為什麼這傻狗的眼裡會有期待?
“你一天到晚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聞衍連忙搖頭澄清:“我沒想啊!我什麼也沒想!”
什麼也沒想才有鬼了。
顧劍寒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似乎是猶豫了一下,但很快便下定決心,朝聞衍肩上靠去。
他很喜歡被聞衍這樣抱著,很舒服,也很有安全感。雖然聞衍的修為遠不如他,無權無錢無勢,但他莫名就是那樣覺得。
方才所言並不是哄聞衍的話,離開了聞衍,他是真的活不下去。聞衍身上有著他賴以苟活的溫暖和力量,他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總之就算一直這樣依賴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他厭惡一切會讓他身不由己的東西,喜歡也好,依賴也罷,在他眼裡通通都是洪水猛獸,一劍斬之不夠,便亂劍殺儘。
卻偏偏,喜歡聞衍,依賴聞衍……
喜歡依賴聞衍。
“我是不是很無趣?”
他突然問。
聞衍沒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問這種問題。
“沒有啊,師尊很……”他想說很有趣,又覺得這個詞不太貼顧劍寒,不能違心給他貼這樣的標簽。
於是他話鋒一轉,昂揚道:“很可愛!”
“哼。”顧劍寒不高興,“我聽說隻有當一個人很無趣而且沒有地方可誇的時候,彆人才會說他可愛……而且就算是可愛,也和我不沾邊啊。”
他緊張時總喜歡攥袖子,但這次因為姿勢的緣故,他的廣袖垂了下來攥不著,便隻能去攥聞衍的衣襟。
他麵色淡然,似乎隻是隨口一提,並不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然而他無意識的動作卻早已出賣了他的心情。
“嗚——”
師尊好軟,好可愛,好想欺負——
但是不可以欺負,要好好珍惜才對。
好好珍惜當然是首要的,但偶爾欺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師尊是用來疼愛的,不是用來欺負的!
好想欺負……
“阿衍,你的眼神好奇怪。”顧劍寒伸手在他眼睛上蒙了一下,好在這裡滿是芳草,沒有枯藤絆人,也沒有寒樹林立,即便是看不見也能泰然自若地行走。
聞衍內心的正邪之辯在他冰冷的觸碰下逐漸止息。
師尊不喜歡的事情都不可以做,這就是原則。
“師尊,可愛不是因為無趣,也不是因為找不到地方誇獎。”他眼前恢複光明,顧劍寒乖乖靠在他懷裡的模樣讓他砰砰跳動的心臟瞬間變得滿滿漲漲,然而即便沉重了些,頻率也不曾有任何下降。
“因為在我心裡可愛是用來誇獎一個人的最高級詞語,在我心裡沒有比這個詞更好的了。而且我隻對師尊說可愛,彆人我都不說的。”
“可愛是獨一無二的,師尊也是獨一無二的,可愛的師尊就是雙倍的獨一無二,我這麼說,師尊能夠聽懂我的珍重嗎?”
顧劍寒攥緊他的衣襟,麵色還是淡淡的,但已經染上穠麗的緋色。
“巧言令色,淨知道哄為師高興。”
聞衍也不氣餒,反而順著杆往上爬了:“那師尊被我哄高興了嗎?”
顧劍寒不想回答,怕聲音和語氣不聽話,向聞衍泄露他內心最真實的答案。
這種隱曖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渲染開來,顧劍寒知道聞衍抱著他要去做什麼,聞衍也知道顧劍寒無聲的回應裡藏著怎樣無法宣之於口的愛戀。但他們都不說,隻是享受著這一段怦然心動的路程,共赴一場淋漓酣暢的雲雨巫山。
* * *
最後聞衍得出了一個結論。
落星閣的被褥沒有遠山居的軟。
他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把顧劍寒的背或者胸口給硌疼了,到最後隻能把他抱起來繼續,否則那對漂亮的蝶骨就不隻是被磨得發紅了。
“一次就用了一半……”
聞衍有點心疼,畢竟他隻帶了這麼一盒。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帶著這東西,不過不得不說還是很有用的,因為這東西的緣故,顧劍寒不會腹疼了。
雖然他更喜歡和顧劍寒親密無間的感覺,但顧劍寒的身體是更加重要的。也是因為那次他腹疼難忍,聞衍好幾天不敢碰他,即便因為基本功訓練每天晚上都累得動也不想動,但還是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苦苦思考是哪一步出了差錯。
後來還是沒想通,忍不住求助了一下人工智障才恍然大悟。
“得省著點用……不然就真的吃了上頓沒下頓了。”
聞衍暗下決心,下一次直接縮減到一隻!
顧劍寒身體恢複能力其實不太好,但他的痛感很遲鈍。聞衍顧慮著他的身體,大多數時候都是很小心的,但總有失控的時候,卻因為顧劍寒痛感遲鈍的緣故無法得到特彆及時的回應,他便也不知道自己太用力了,或者索求無度了。
“在那兒嘀咕什麼呢?”
顧劍寒搭著一件黃白形製的高階弟子外袍,端著一盞冰糖雪梨湯懶懶出聲。
那外袍搭在他身上,顯得他的身形愈發單薄了。
“嘀咕這東西太少了。”
聞衍毫不避諱。這是他們倆都需要的東西,顧劍寒無所不能,能夠找到這東西的替代品也說不準,畢竟這東西也不能指望他來複刻,其製造工藝和原材料都是很考究的。
“你倒是——”
顧劍寒一時語塞,掩飾般地低頭飲了一小口冰糖雪梨湯。
聞衍努力回想方才顧劍寒在榻上教他的濯洗術,氣沉丹田抬手凝靈,再慢慢將溫暖的琥珀色靈力鋪灑在濕透的床褥上,下一瞬間,那糟糕的狀況變完全消失不見,原處變得暖和乾燥,連抓痕都看不出來。
聞衍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天才。
他轉身朝顧劍寒跑去,興奮雀躍得不像話,就差把“春風得意,神清氣爽”八個大字刻腦門上了。
“師尊,好喝嗎?”
顧劍寒坐在軟墊上,聞衍便在他身邊蹲下來,伸手摸了摸他微熱的臉頰。
顧劍寒隻有這種時候,身上才稍微有些溫度。
“沒大沒小。”
顧劍寒嘴上這麼說,臉頰卻很誠實地在他溫暖乾燥的掌心蹭著,貓眸輕輕眯起來,捧著湯盞的手一點點收緊了。
聞衍以兩次樣本研究大膽地做出一個結論,每次雲雨之後,顧劍寒都有一段時間會變得很軟,像是一揉就會散,一摸就會融化。其實無論顧劍寒是強勢也好,是柔軟也罷,他都特彆特彆喜歡,但強勢的模樣占據了大部分時間,他便也開始期待起這種來之不易的柔軟。
好可愛啊,他想。
“你想下山遊玩嗎?”
顧劍寒聲音有些啞,他抿了抿唇,抬起手中的冰糖雪梨湯飲了一口。
“我可以帶你去西北極仙羚出沒的地方去玩,隻是那裡對於你來說可能會有點冷清,或者蓬萊宮外十裡雲街,那裡各界佳肴雲集,有時候還會有九重天上的食物販賣,你應該會很喜歡……”
“或者你不想走那麼遠,在清虛門山腳下有個竹枝村,聽說很是熱鬨,你冬師叔最喜歡去的就是那個地方,他最有名的竹枝香便是在那裡麵煉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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