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二十四孝(1 / 2)

與此同時, 至東極魔界。

“啟稟尊上,玉刹魔君和血觀音魔君都、都已經……都已經……”

“廢物!”

莫無涯暴喝一聲,一腳踢碎了尊位旁的琉璃桌,劈裡啪啦一陣亂響, 高殿之下的魔使瑟瑟發抖。

“顧劍寒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了本座的地盤, 邊境上的魔軍卻無一人知曉, 任由他一路傷我魔族四君,甚至將玉刹和血觀音的元神打入萬鬼牢十七層……卻沒有一個人前來稟報, 本座養你們都是乾什麼吃的?!”

“尊上恕罪!”

下麵烏泱泱地跪了一地人,莫無涯直接處死了魔界入口處那一批魔軍, 那些人稀裡糊塗地就被拖去萬鬼牢給厲鬼當了養料,臨死前還不知道自己因何而喪命。

“顧劍寒那賤人居然敢背叛尊上,簡直罪該萬死,尊上,請允許我前去向正道討個說法, 縱使不論他背不背叛的事情, 單是他擅自挑起兩族紛爭, 也得把他從冷月峰上拉下來等他被萬人踩!屆時尊上想要再控製住他,豈不是易如反掌?”

魔使旁邊的魔將東征君如是說。

“正道那群老不死的巴不得顧劍寒一個人把魔界給全滅了, 你指望從他們那裡獲得什麼?”旁邊的西征君把這一點倒是看得很清楚, “他們的三界平穩安定之法則, 不過是為了保護人界和鬼族而已,那群人就仰仗著那條狗在背後作威作福, 玉刹他們死了, 他們指不定多高興呢。”

魔界東接鬼界,西接人界,東征西征一黑一白, 是魔界的守疆大將,也是頻繁挑起與鬼界人界戰爭的魔界二君。

在鬼界和人界都是人鬼喊打的過街老鼠,在魔界混得簡直是風生水起,是莫無涯身邊極其受寵的大紅人。

“顧劍寒確實該死。”莫無涯陰沉著臉,咬牙切齒道,“一條狗,如果不受狗繩控製,那麼他的價值也就到此為止了。”

這次突襲,顧劍寒隻身一人前來,卻重傷他四員大將,其中兩人藥石無醫,隻剩癡癡傻傻的空殼,而他之前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收到,還讓他做了這些事後全身而退。

這對於魔界來說是一次重擊,更是奇恥大辱。

“帶上花弄影,這一次,我要顧劍寒身敗名裂,萬劫不複!”

他一發話,殿外等候的花弄影便迤迤然走了進來。如果聞衍在這裡的話,大抵能辯識出這就是當時待在玉刹身邊的異域舞女。

此時她的身體裹得嚴嚴實實,隻是左臂上束了一圈黑紗,色彩斑斕的織布鶴帽寬寬綽綽地籠在頭上,她眉心也有一顆朱砂痣,右手中穩穩地托著一隻異域木鏤花小盒,一股股黑煙繚繞在黑霧四周。

“參見巫師大人。”

眾人齊齊磕頭跪拜,即便是東征西征二將也單膝跪了下來,微微低頭以示尊敬。

“我既已效忠尊上,便與各為是同袍,不必行此大禮。”

她雖然這樣說著,但魔族生來便對巫蠱之術帶有崇拜,巫師一族原本生於南疆長於南疆,然而南疆與魔界接壤,很多巫師都與魔界有往來,也有很多巫師決定從人界叛出,效忠莫無涯。

花弄影,是正使巫師一脈第七十六代傳人,正使巫師一脈是最為正統的巫師血脈,天生通靈,馭蠱的天賦不是眾多旁係可以比擬的。

她從小就顯露出極高的天賦,十八歲時父族便把家主之位讓給了她,事實證明他的決定並沒有錯,在那近一百年的時間裡,巫蠱中興,不僅是花家在三界聲名鵲起,所有巫蠱世家都在三界享有極高的聲譽,地位也大大提高。

巫蠱似乎無所不能。

尤其是那三大控係蠱毒:屍香散,蓬萊燭和鶴幕釘。

花弄影全都會。

這樣說來,柳之暝也不過是南疆巫蠱旁係的家主之女而已,那一支旁係隻修屍香散,所以即使她修真天賦再高,也無法學習另外兩種控係蠱毒。

“弄影,節哀。”

莫無涯居高臨下地說道,花弄影抬頭看他,那眼神裡看不出一絲悲喜,也不見一絲動搖。

像是一尊聖潔的石雕。

“玉刹他回不來了,是嗎?”

莫無涯沉痛地點了點頭:“本座也沒料到顧劍寒會突然發瘋,他直接闖了進來,毀了契約。”

花弄影麵上沒有一絲表情,隻是打開右手中的盒子看了看,似乎略有思忖,而後抬起頭,聲音空遠而輕靈:“尊上,借一步說話。”

“你們先退下。”

莫無涯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拂袖遣退了眾魔將魔使,下一瞬間,魔殿中便隻剩下莫無涯和花弄影兩個人。

“屍香散是不是出了什麼差池!為什麼顧劍寒離得這麼近了,本座卻無法感知到他的存在?!明明在竹枝村的時候還好好的,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尊上稍安勿躁,從母蠱這裡看是沒有什麼異變的,至於子蠱那邊,請恕在下暫時看不出是什麼情況……”

“連你也看不出來嗎?子蠱不是由你在控製嗎?”

“不是由我在控製,是由母蠱在控製。”花弄影糾正他,“母蠱現在沒有任何異樣,和之前沒什麼不同,依舊待在煉蠱盒裡安安靜靜地活著,所以我在想,可能是子蠱那邊出了什麼差錯,然而顧劍寒不在此處,我也無法剖開他的心察看子蠱的狀況。”

她最後補充道:“尊上見諒。”

莫無涯皺起眉:“弄影,玉刹已經遇害了,你就不想幫他報仇嗎?如今罪魁禍首就在冷月峰呆著,你忍心看著玉刹的元神在萬鬼牢生不如死,然而顧劍寒卻好端端地在冷月峰上受萬眾愛戴,逍遙自在嗎?”

“萬眾愛戴?”

花弄影垂眸,長睫在臥蠶處灑下一片淺淺的陰影,輕輕將這四個字重複了一遍,並不帶什麼語氣,但莫名讓人想到嘲笑,或者一聲不太像同情的歎息。

“那尊上,你想要我怎麼做?”她將煉蠱盒的蓋子重新蓋上,裡麵花花綠綠,或肥或瘦的各類蠱蟲又回歸了它們所喜愛的黑暗之境。

它們都是母蠱,控製著一隻到十隻不等的子蠱,控製等級各異,在花弄影手中,讓無數個靈魂像牽線木偶一樣毫無所覺地,渾渾噩噩地活著。

自從子蠱種入的那一瞬間,他們便失去了一部分自我。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終會徹底失去自我。

至於顧劍寒,便已經是命運蹇澀和陰謀罪惡之中太過不幸又足夠幸運的例外了。

“師尊——”

聞衍蹲在床邊握著他的手,眼淚汪汪道:“你這一覺睡了好久好久好久,終於醒來了,再不醒我就要帶你去藥穀請鐘師叔給你看病了。”

顧劍寒看了他好一會兒,看不夠似的,不知過了多久,等到聞衍差點以為他睡傻的時候,他才輕輕朝他莞爾:“阿衍,我做了一個夢。”

聞衍眨了眨眼睛:“夢見我了麼?”

他隻是開個玩笑,沒想到顧劍寒卻真的點了頭,毫不猶豫,毫不扭捏。

顧劍寒似乎變了好多。

“我夢見了一個很是怪異的世界。”他說,“那裡的路上劃著長長的黃白線,路上飛馳的不是馬車,而是一種很是堅硬龐大的、五顏六色的金屬物,我站在路中間,不能飛,我以為我會被撞死,結果那些東西直接穿過了我繼續飛馳而去。”

“什麼……?”

“路上走的人也很奇怪,他們穿的衣服和你的睡衣差不多,男人大多都剪了短發,和你之前的頭發長度大致相同,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去到了你原本所在的世界。”

聞衍震驚:“怎麼可能,師尊從來沒去過那邊,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的基礎都沒有啊,怎麼會夢見那些東西?”

“我也不知道。”顧劍寒平靜地說,“但是我很高興。”

“以前做的夢大多都是血腥殘忍的,每次醒來都是一身冷汗,遇見你之後便不怎麼做夢了,每天都睡得很好。”

“像這樣的美夢,還是第一次做。”

聞衍搞不懂他,於是將他的手捉起來,讓他的掌心貼在自己臉頰上,而自己又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還差點被車撞到,哪裡是美夢了?”

“因為這個夢裡有你。”

顧劍寒說話越來越直白了,以前他說這些話還會特彆害羞,現在就隻剩聞衍一個人害羞了。

“師尊——這種話說出來要給我一點心理暗示啊,突然說真是讓人招架不住哇!!”

聞衍一下悶進柔軟的被褥,露在外麵的雙耳紅得可怕,顧劍寒看著他,沒忍住用微熱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

“之前不是都和你說了麼——夢見你了,是你自己傻,沒有反應過來。”

“都知道我傻了,那就說清楚一點嘛。”

“所以最後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

好像很有道理,聞衍心想。

他好像從一開始就說不過顧劍寒,隻能靠一些茶言蓮語的小伎倆迷惑他而已。

“師尊……我是不是有一點無理取鬨?師尊討厭無理取鬨的人嗎?”

“哪裡有無理取鬨?阿衍這麼可愛,我喜歡還來不及。誰要說你無理取鬨,我第一個不答應。”

聞衍怔了一下,緩緩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

“師尊今天好像很不一樣。”

那些原本很難說出口的話,很羞於啟齒的話,他卻那麼輕飄飄地說了出來,仿佛說的不是什麼情話,而是毋庸置疑的,不容動搖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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