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理的時候,是無需害羞的。
“是因為那個夢嗎?”
還是說,是竹枝村那件事的後遺症?
雖然師尊能有這樣的改變他還是挺高興的,但如果是因為受了傷才這樣,他寧願師尊還是那個高傲清冷的師尊。
脾氣壞一點也沒關係,不必事事如此遷就他,不必時時安慰他,更不必時時刻刻想著如何哄他高興。他不需要,也不想讓他這麼累,他隻想顧劍寒能活得隨性些,能被他愛著,並得到快樂。
“有什麼不一樣麼?”他用指尖撥了撥聞衍額前的碎發,“不喜歡?”
他的手一直被聞衍緊緊握著,於是也沾染了熱氣,指尖是有溫度的淡粉色。
“不是不喜歡啦……我說過的吧,師尊怎麼樣我都喜歡,隻是想知道師尊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溫柔。”
他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沒怎麼經過大腦,等說出口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不對,於是急忙補救道:“沒有說師尊以前不溫柔的意思!以前也溫柔,隻是今天格外!格外溫柔而已!”
顧劍寒被他逗笑了,他看著聞衍悶悶地笑了好幾聲,眉眼彎彎,好看得不像話。
聞衍甩了甩腦袋,卻還是沒把頭腦中那股衝動徹底甩開,看著他唇邊蒼白而柔和的笑意,最終依然沒忍住,湊上去飛快地親了親他的唇,很軟,微涼,房間裡太安靜了,於是那啵的一聲便顯得格外清脆悅耳。
“怎麼隻親一下?”
顧劍寒笑他,然而自己的臉色也悄悄染上了微醺的紅暈,隻是看起來依舊遊刃有餘。
“師尊彆逗我了!”聞衍受不了他,“快說你到底做了什麼夢,好好奇啊……”
顧劍寒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僵硬,微不可察,聞衍隻是眨了下眼睛便錯過了那點略顯落寞的笑容。
“我夢見了你……在一處格外宏大的建築裡,那裡麵很多孩子,都和你差不多年紀。”他說,聲音難以自已地變得低落,“你身邊有很多朋友,男男女女,從來不會隻身一人,我想離你近些都做不到。”
“你清晨會很早起床,去一個空曠的地方晨跑,那地方有草地,還有劃著白線的環形長道,你會遇見很多朋友,晨跑之後便和他們去玩一個圓形的球,玩很久,流一身汗,回到住的地方洗個澡便去用早膳。”
“用完早膳之後便背著包去那些高大的建築裡,那裡應該是你們的學堂,會有師長給你們授課,說的那些全是我聽不懂的東西,但你聽得很認真,似乎比練劍時快樂很多。”
聞衍再不插嘴感覺自己就快被顧劍寒判死刑了:“我練劍很快樂的,當然,要是師尊能一直手把手教我的話,我會更快樂的,嘿嘿。”
顧劍寒抿了抿唇,看著他,神色稍微有些複雜:“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知道啊。”聞衍擺弄他漂亮的十指,“你的夢嘛。”
顧劍寒一言難儘,似乎想問他是不是傻。
“或許,師尊還把這些東西當作了我原本應該過的生活。”他無奈地聳了聳肩,笑道,“師尊真是傻得可愛。”
顧劍寒:“……”
“說誰傻呢?”
“本來就是嘛,隻是一個夢而已,師尊就要委屈得哭出來了,不是說美夢嗎?那要是做了噩夢,那師尊不得哭斷腸啊?”
他如是說著,突然想起來半年前那一次,顧劍寒做噩夢的時候。
確實……是會哭斷腸的啊。
顧劍寒看他這副無所謂的樣子,突然有點不想和他說話了。
他根本不懂。
如果他沒有被迫來到並留在他身邊,他本該擁有比如今幸福百倍的命運。
聞衍疑惑地盯著他,突然朝一旁打了個噴嚏。
顧劍寒下意識從床上撐起身來,用手背碰了下他的額頭,一時擔心不已:“是不是著涼了?”
“肯定是因為師尊在心裡偷偷罵我。”
聞衍斬釘截鐵地控訴著,雙手卻已經環過了顧劍寒的腰背,坐在榻邊讓顧劍寒靠進他懷裡。
顧劍寒一時沉默。
“居然真的在罵我!”聞衍真的不高興了,抱著顧劍寒生氣地咬耳朵,“不就是一個破夢嗎?有什麼好放在心上的?那種生活我一點都不向往,要是知道來這邊就能遇見師尊,我早三四百年,上上上上輩子就卷鋪蓋來了。”
顧劍寒抿緊唇,睫絨顫了又顫。
“師尊看著我身邊有很多朋友,對吧?”他舔了舔顧劍寒的耳垂,“師尊是想把我推到朋友那邊去嗎?”
“……”
“師尊都不會吃醋的嗎?”
顧劍寒垂了眸。
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為了抑製住將聞衍據為己有的念頭,他扼殺了多大一部分的自我。
他比誰都希望聞衍隻屬於他一個,眼裡也隻有他一個,不希望任何東西分走他的注意力,也絕對不允許他心裡住進其他的人。
可是……如果他的阿衍因此鬱鬱不樂……
“哇,原來真的不吃醋啊,那我就去找師兄他們玩兒了。”
聞衍作勢要走,顧劍寒驚醒般地拉住他的衣袖,聲音慌亂而沙啞:“不許!”
聞衍終於高興了,又湊回來和他貼貼臉,還黏黏糊糊地蹭了好幾下,口中發出特彆粘人的咕噥聲,似乎單是借著這個動作,兩個人的魂魄就能緊緊交纏融合在一起。
“我們假設師尊在夢裡看到的一切都是我原本應該經曆的一部分吧,但是師尊啊,你知道嗎,我身邊確實常常有很多人,但是真正稱得上朋友的人寥寥無幾。因為我很喜歡人多的地方,擔心落了單,也害怕寂寞。”
“這麼說來,我還是個膽小鬼呢。”
聞衍緊緊抱著他,在他麵前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剖白,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好羞恥的地方。
“阿衍很勇敢。”
顧劍寒不再吝嗇自己的誇獎。
“謝謝師尊。”聞衍一偏頭,便能在顧劍寒蒼白的臉頰上烙下一個溫熱的吻,他烙了一個還覺得不夠,於是啵啵啵地烙了好幾下,簡直幼稚得不像話,可顧劍寒拿他沒辦法。
“我前十八年都在按部就班地過著一早便被彆人規劃好的日子,當然也有很多娛樂的時候,可是我依然無法在旅行、聚會和遊戲中找到自己生命的意義,也找不到生命裡至關重要的,重要到足以讓我犧牲一切去守護的東西,外人看著我似乎時時刻刻都在快樂,可是我要告訴師尊,隻告訴師尊哦——其實我每時每刻都不快樂。”
顧劍寒撲了撲長睫,抬手撥過他的臉,主動在他舔了舔他的上唇。他不說話,也不深吻,等著聞衍繼續說下去,他很想聽,並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似乎是錯誤的。
“我從原來那邊到師尊這邊來,是用虛假的快樂換來了真實的幸福,用一群並不真心相待的玩伴換來了溫柔可愛的戀人,我簡直賺翻了好不好?師尊還想趕我回去,我告訴你,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依你的!”
顧劍寒在他懷裡稍稍轉了半圈,將雙臂搭在他肩上,額頭也抵住他的前額。
聞衍額頭有些燙,與他微涼的溫度不同,輕輕一碰,就燙得他眉心那顆朱砂痣隱隱作痛,而不完全是痛,丹田內沉睡的元神裡升起一股陌生的渴望,他難耐地悶哼了一聲,輕聲斥責道:“誰說要趕你回去了?”
“那師尊以後還因為這事罵我嗎?”
聞衍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與那隻靈犬濕漉漉的雙眼似乎有一瞬間的重合,顧劍寒心口微動,心臟瘋狂地跳了起來,又是砰砰砰砰的,於是牽動了傷口,眉頭也蹙起來。
“隻是說你一句,就算罵你了麼?”
“我又沒有錯,師尊乾嘛要說我,這種情況下說我一句也算是罵我了!”
真是無理取鬨啊,顧劍寒心想。
但是……好喜歡。
“我想喝牛奶羹,阿衍給我做了嗎?”
聞衍懵了一下,欲哭無淚道:“對不起師尊,我忘了,我馬上就去給你做。”
他正要起身去廚房,顧劍寒卻抱住了他的脖頸不讓他走,身體輕輕貼在他懷裡,像冬日裡的飛鳥在溫暖的巢裡從容地抖著羽毛。
“不急,這次正好換我去做,你有傷在身,彆累著。”
聞衍心想,顧劍寒為了給他報仇,拖著一身傷從魔界回來,他這點傷哪裡比得上顧劍寒體內的傷,而且他剛剛也趴在床邊休息了幾個時辰,他今天要是真讓顧劍寒下床去做飯,那還能是顧劍寒的二十四孝好徒弟嗎?
於是他堅決搖頭,直白道:“師尊,你還是彆去了,我怕你會炸廚房。”
作者有話要說: 顧劍寒:……我先炸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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