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神祭典開始的這日,整個棲鳳村按照祭祀的習俗,在村中的長街上都掛滿了鮮豔的紅綢。
配以金色的裝飾和夜晚會亮起的美麗花燈。
若要說相似的,這一片片紅豔豔的倒真的有點像村中人辦的嫁娶喜事,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
以村中人的說法,這鳳神祭祀本就是一樣的喜慶事,便是有些相似又何妨。
“這就是我要穿的禮服?”
薛青看著眼前的大紅色的祭祀禮服,不可置信的再次詢問身邊的陳大娘。
祭祀禮服確實如之前陳大伯說的那般華麗奪目,用的是極好的絲綢布料,觸手是冰涼的絲滑,禮服染的也是純正紅色。
在禮服上有用金線繡著百鳥朝鳳的圖案,上頭的鸞鳥銜玉擺首,頭頂一根較長的羽毛就像一頂炫目的冠冕,而長長的翎羽在身後流暢地飛揚擺動。
裙擺上各種類的鳥都昂著首追尋,其間還繡上了一片片金色的梧桐樹葉。
整個圖案呈現出惟妙惟肖的美感,鸞鳥生動,宛若下一秒就會展翅飛出。
“這是請了鎮上最好的繡娘繡的。”陳大娘的指尖輕輕觸了觸祭祀禮服上的繡花圖案,但隻輕輕停了一下就收回了手,語氣中儘是感慨,“一針一線,傾注了無數心血。”
從各項的準備來看,小小的棲鳳村確實是花了大功夫和心血的,以此也可以見棲鳳村對鳳神祭典的祭祀程度。
陳大娘將禮服放置在薛青懷中,輕輕推了推薛青的肩,“快去屋中換上吧,妝娘還在等著呢。”
“還要上妝?”
薛青剛邁開的腳步頓住了,他偏過頭看向正用帕子捂著嘴偷笑的陳大娘,杏眸微睜。
“先去換上吧。”
沒有正麵回答薛青的問題,陳大娘隻是再催了催,隻是眼中流露出幾絲打趣來。
薛青無奈地點頭,但是還是無法忽視掉邊上人的目光,他轉頭看向在邊上一臉凝重地盯了他許久的二蛋。
“怎麼了,一直看著我?”
薛青隻知道昨天二蛋有來他們房門口送解酒湯,但他當時賴在床上耍酒瘋,並未真切見到二蛋。
而今日是鳳神祭典,二蛋也難得出了房門。
隻是他看起來和往常不大一樣,二蛋一直躲在陳大娘身後沉默地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觀察模樣。
聽到薛青的問題,二蛋搖了搖頭,往後又退了幾步。
怎麼好像他是洪水猛獸似的?
薛青無奈地抱著衣服,走向裡屋先將禮服換上。
他關上房門,將這件禮服展開,不知怎的,如今仔細看才發覺一些不對來。
雖然這禮服確實美麗珍貴,但與薛青印象中的那些嫁衣的模樣實在有些想象,還是新娘穿的那種。
估計棲鳳村確實沒有男子擔任“鳳女”的先例,所以這件禮服的腰部也習慣地收的很窄。
薛青盯著緊窄的禮服腰部,動作頓了一頓。
他真能塞進去嗎?
罷了,薛青將前麵的顧慮拋之腦後。
先試試吧,而且就算是這禮服女式的又如何?
古人有雲,女裝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果然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之前的他了。
薛青默默抹了一把臉。
想到曾經在無雙說“穿習慣了就好了”的那時,他還驚恐萬分無法理解。
沒想到,果然還是當時的他太年輕了。
如今的薛青無所畏懼,他毫不在意地脫下外衣,正要將這件禮服換上,卻在不經意地對上了一雙圓潤的小黑眼睛。
薛青:……
他穿衣的動作停下了。
“啾?”
被薛青脫下的外衣蓋住小黃鳥從衣服堆中鑽出腦袋,無辜地盯著薛青。
仿佛不知道薛青怎麼不動了。
這小東西什麼時候進來的?
昨天啾啾因為自己被薛青和法海關在門外的這件事生了薛青法海兩人好大的氣。
跟著二蛋十分有“離家出走”的架勢。
然而直到近天黑時薛青才想起這隻被自己拋到腦後的小黃鳥,這才趕緊出門去尋。
最後還是詢問二蛋,他和法海兩人才在雞窩找到了成功混入雞群的小黃鳥。
彼時小黃鳥已經在雞窩稱霸,在薛青和法海趕到之時,這隻小小一團的毛絨絨正杵著兩隻鳥爪站在大公雞的背上。
它正神氣無比地指揮著那隻曾經在薛青手下落敗的大公雞東走西走,而那隻大公雞也全然不見往日的驕傲模樣,十分恭敬地聽憑小黃鳥指揮。
“啾啾啾啾!”
敏銳地發現站在雞窩外的薛青和法海兩人,小黃鳥生氣的從大公雞背上跳下。
轉身就邁著爪子朝著背向薛青和法海兩人離去。
哪怕最後薛青溫柔哄了炸毛團許久,用手掌捧著小黃鳥回了房間,啾啾也沒有消氣,始終以圓滾滾的鳥屁屁示人。
昨日薛青的蛇尾等到雄黃酒的酒勁完全消退才得以完全收回,那時薛青才慢慢從法海的懷中退出來。
等到他離開法海懷中之時,薛青的身上已經全是淡淡的檀木香,壓過了他原先身上的酒味。
若有人靠近聞了聞,必能一下發現薛青和法海定是廝磨了許久。
此時想到與法海親昵的觸碰和昨日自己丟人的表現,薛青的耳根忍不住熱了一點。
他也不想那樣的,薛青為自己找借口。
都是蛇尾巴先動的手。
是蛇尾巴把和尚牢牢地綁在那,不肯讓和尚離開自己半步。
隻是……
薛青默默歎了口氣。
察覺自己心意之後,薛青總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
往日那些他覺得正常的接觸,都讓他此時感到真切不自在來。
時時提醒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心思。
他隻敢緊緊將自己縮到殼中,將這點隱秘的愛戀連同柔軟的蚌肉一起關在堅硬的外殼內,仿佛害怕彆人識破似的。
自己怎麼那麼慫啊?
薛青在心中默默唾棄自己。
隻是,並不是完全因為他不敢主動。
世人皆道靈隱寺高僧法海,身懷佛骨,深有佛緣,又得練純陽功法,木石之心,至精至純。
若潛心以修,必得大道,飛升入境。
他本應該是明鏡高台之上不惹塵埃不染世俗的佛子。
而不是因自己這單方麵的心思所困。
禮服上的鸞鳥圖案在窗外斜入進的光線下隱隱流轉著絢麗的金光,宛若下一秒就要飛躍而出。
薛青的手忍不住輕輕碰了碰鸞鳥銜著玉的鳥喙,柔軟的指尖傳來的是有些堅硬的金線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