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重慶公寓 僵屍嬤嬤 4618 字 4個月前

今天和隔壁那個瓜婆娘吵架,雖然吵痛快了,卻難免勾起一些情緒,夜深人靜,秋意和張婆婆都睡了,我在燈下翻看舊物。

距離喻寶莉上次來信已經過去很久,我們兩個年少相識,同校讀書,一起長大,也算摯友。寶莉美貌,自幼心高氣傲,她瞧不上溫鳳台這樣的小職員,更痛恨母親以病相逼,強行做主包下這樁婚姻,平淡如水的男人和日子哪裡留得住她。

琰琰才十個月大,寶莉母親去世,她如脫韁野馬,立刻與溫鳳台離婚,要去上海謀生。

那時我很擔心,問她一個女人,又沒有親戚朋友可以投奔,如何在大上海生存。

天知道她竟然告訴我說:“梁孚生不是在那邊混得很好嗎?敏之,你寫封信,喊他幫我找份工作,至少安排一個落腳的地方,你開口他肯定會聽的。”

我看著寶莉笑眯眯的樣子呆住了,雖然早已習慣她的自我和理所當然,但是梁孚生,我以為她應該明白,我和那個男人恩情斷絕,怎麼可能去求他幫忙呢?

於是我嚴厲地拒絕了寶莉,無論她怎麼撒嬌,纏我,都沒用。

即便如此,她最終還是懷著一腔孤勇,獨身上路了。

寶莉走後,我接連好幾夜輾轉反側,擔心她在上海無依無靠,可能會吃很多苦,受很多罪。尤其這種年代,女人為了生計所付出的代價實非常人能想。思索再三,我到底還是給梁孚生寄去一封信,請他關照寶莉。

不久後收到他的電報,竟然洋洋灑灑寫了許多的話——

敏之:

長遠不見,你和秋意過得好嗎?嶽父嶽母可還安康?今早接到你的來信,我很詫異,害怕家中遭遇什麼變故,否則你斷不肯與我聯絡的。然而萬幸,隻是關於喻小姐來滬務工之事宜,你且放心,我會儘量幫助她在上海落腳,但你知道,我畢竟已有家室,不好與她過多接觸,今後如何生存立足,還需看她個人造化。

敏之,我離家數年,秋意也三歲有餘了,不知可有照片,我很想看看他。若非此次通信,我根本不曉得你們已經搬到了下半城的打鑼巷。我以為我們之間和平分手,不至於老死不相往來,縱然我有見異思遷的錯,但你何必如此決絕,避我如洪水,更剝奪我撫養秋意的權利呢?

希望你不要再替兒子拒絕我的錢,那是我自己掙的,乾乾淨淨。

如果可以,懇請你寄來他的照片,我祈禱他長得和你一樣,萬萬彆像我,你知道的,我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在異樣的眼光中長大,假如他因為我的血統而受到排擠,那將是我作為父親不可饒恕的罪。

孚生,民國十年,驚蟄。

……

我看完他的電報,暗自平複許久,然後逐字逐句地數了數,不由心下驚歎——電報費用高昂,出省每個字一角六分錢,他竟如此鋪張,直接給我拍了一封信,花費數十塊大洋,那是足以維持兩口之家一年的生活所需。

今時不同往日,他果然掙出頭了。

而寶莉安頓下來以後也開始與我通信,她樂此不疲地向我描述著上海的花花世界,仿佛目之所及皆是燈紅酒綠。沒過幾個月,忽然有一天,她的信件裡夾著一份報紙,我打開,在報紙上看見梁孚生攜妻子參加晚宴的照片。

喻寶莉說,敏之,那該是你的位置才對。

我看著黑白影照笑了,人家是洋行大買辦的千金,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再說誰稀罕那個位置?

當年我與梁孚生突然相愛,倉促結婚,其實冥冥中已經預感自己愛上了一個浪子,衝昏了頭,但仍舊義無反顧。婚後不久梁孚生就去了上海,那時我們都還不知道有了秋意。他和寶莉一樣,起初幾個月往家裡寄信很勤快,後來慢慢的就冷淡了。我心中有數。一年多過去,梁孚生忽然回到重慶,說他愛上了一個驕傲的千金小姐,必須和我分開。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他的兒子。我早有準備,毫無異議,心平氣和地跟他辦理了離婚手續。

這算倔強、要強、還是賭氣呢?隻有我自己知道,我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灑脫,所以才會在離婚後與他徹底斷絕聯係,甚至不讓他得到秋意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