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1 / 2)

重慶公寓 僵屍嬤嬤 7022 字 5個月前

讓我們把時間倒回兩年前,那個陰雨沉沉的下午,秋意抵達上海,坐上父親的汽車,離開了喧鬨的碼頭。

車子駛入法租界,一路往西,開進貝當路。

隻見花園洋房與西式公寓沿街排開,環境清幽,馬路整潔乾淨,行人手拿報紙,牽兩條洋狗,優雅地走在梧桐樹下,這裡仿佛是獨立於亂世之外不可思議的桃源。

梁公館半掩在花木中,三層白色彆墅,前有草坪和小噴泉,置阿波羅與達芙妮雕像,車子停在主樓東側的拱廊前,梁孚生領著秋意入廳,從主樓梯上去,高大的側窗鑲嵌彩色玻璃,玫瑰花紋,外麵落著雨。

他的臥房安排在二樓儘頭,收拾完行李,天色已暗,也到了晚飯的時間。

逢予和滿月放學回家,被梁孚生叫到書房,跟秋意見麵。

雙生子的神情充滿好奇與警惕,盯著秋意打量。

晚上在西廳的餐廳吃飯,水晶燈如同會發光的花樹懸在頂上,璀璨生姿。

梁孚生顧著與秋意說話,詢問他的學業、過往、喜好,還有重慶的近況,語氣頗有懷念故鄉之感,共同話題仿佛幾天幾夜都說不儘。

黃梵茵備受冷落,心裡不舒服,撇撇嘴,轉頭找兩個子女聊天,用上海話。起初梁孚生並未在意,誰知他們漸漸旁若無人,聲音越來越大,好似東風非要壓倒西風似的。

梁孚生放下碗筷,麵無表情望過去。

逢予首先低了頭,不敢直視父親的目光,滿月發現不對勁,亦立刻收斂。

梁孚生掃了太太一眼,向雙生子道:“學校不是提倡說國語嗎?你們兩個以後跟哥哥講話不要用方言,還有,飯桌上聲音小一點。”

黃梵茵聞言輕輕笑道:“哎喲,上海人不準講上海話,這是什麼道理呀?”

“秋意現在還聽不懂,你們這樣禮貌嗎?”

他的語氣很平淡,可周遭氛圍明顯變冷。

秋意稍微觀察下來,了解到父親的強勢與嚴厲,心裡很高興。因為成長過程中缺少男性長輩的教導,以前他看見彆人家裡有爸爸,難免羨慕。大概每個男子都曾對父輩形象有一種想象,權威、理性、穩重、強大……莫說父母對子女有期許,子女對父母亦有。

“我從前學滬語鬨過不少笑話,”梁孚生輕描淡寫開口:“看人臉色,聽不懂,隻能陪笑,其實人家當著我的麵罵我呢。”他隨意問了句:“梵茵你大概忘了,嶽母也早忘了吧?”

黃梵茵霎時噎住,清咳一聲,攥著湯勺的纖纖手指忽然無所知從。

梁孚生轉而告訴秋意:“後來我發現語言並不是障礙,隻要擁有……一些東西,人家自然會遷就你的習慣。就像你黃阿姨跟北方來的官太太打麻將,從來都講國語的。”

眾人麵色尷尬,秋意也勉強笑笑。

梁孚生若無其事,繼續詢問他的學業,秋意趁機表明自己想讀寄宿學校。

“你不住家裡嗎?”梁孚生很詫異:“為什麼?”

“一早這麼打算的,在封閉的環境裡念書更專心些,我到上海最重要的除了看望爸爸,還要考中央航校,以讀書為重。”秋意笑說:“周末再回來住吧。”

這倒不是臨時編造出來搪塞的,離開重慶前他已考慮清楚,自己這麼大的人,忽然進入一個新家庭,必定會帶去許多不便,所謂遠香近臭,保持距離才能相安無事。

“入學的事情不著急,手續慢慢辦。”梁孚生沒想到他這樣懂分寸,心中稍感慰藉:“這周末給你辦接風宴,到時家裡會來一些朋友,你跟著我見一見。”

秋意說好。

晚飯過後,黃梵茵在小客廳給兄長黃伯庸打電話,逢予和滿月一麵吃甜點,一麵留心聽著。

“接風宴請了哪些人?”

“記者,生意夥伴,社會名流。”

“他竟然這麼看重那個小子?不是才剛見麵嗎,什麼意思呀?”

“迫不及待向外界宣告他的長子正式進入梁家,說明孚生已經對逢予不抱期望了。”

黃伯庸冷哼:“安和洋行破產他也不管,眼睜睜看著父親的心血付之東流,妹妹啊,梁孚生要是對你還有感情,會這麼冷漠嗎?”

黃梵茵有些不耐:“他就是那個臭脾氣,你還不曉得呀。”

黃伯庸道:“我早提醒過你,逢予和滿月不討他喜歡,你們夫妻感情也越來越淡,還不如趕緊尋一個可靠的人把他拴住,不然的話,萬一哪天他跟你離婚怎麼辦?”

黃梵茵警覺地直起背,捂住話筒,掃向兩個孩子,擰眉道:“你有完沒完?上回的事還沒吃到教訓嗎?”

“我是為你好,家裡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你曉不曉得,媽都把自己的陪嫁拿出去當了。”

黃梵茵心想,還不是被你敗光的?

“行了,明天我回去看看媽。”

滿月盤腿坐在沙發另一頭,舀著栗子蛋糕輕聲嘀咕:“好在姓陳的小白臉識趣,讀寄宿學校,我可不想每天回家看到他。”

逢予皺眉說:“我要去外婆和舅舅那裡住幾天,等他走了再回來。”

滿月忙道:“我也要我也要,外公死了以後外婆身邊都沒有能說話的人,黃芷夏那個掃把星隻會惹她生氣。”

黃梵茵放下電話:“滿月你怎麼回事?講過多少遍了,不許對表姐沒禮貌,當心被你爸爸聽見。”

“爸爸早就不喜歡我了,我要去舅舅家找外婆。”

黃梵茵頭痛欲裂,明知道梁孚生最恨他們被外祖父母驕縱溺愛,以前為此不知發過多少脾氣,怎麼還這麼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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