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1 / 2)

重慶公寓 僵屍嬤嬤 5643 字 4個月前

我是1939年7月從學校畢業,當時中央航校遷至雲南,已經改名為空軍軍官學校。

父親來昆明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在巫家壩機場,蔣校長為我們一百多名學員頒發證書,頒授空軍佩劍。

父親作為家長代表上台致詞。

我們駕駛“老道格拉斯”做飛行表演,意氣風發,迫不及待想衝向戰場。

大合影裡,我站在倒數第二排,從照片看不清臉,後麵拉著橫幅:風雲際會壯士飛,誓死報國不生還。

父親說他以我為榮,儘管去施展拳腳為國儘忠,但要生還,要平安歸來。

我默然點頭,卻不敢承諾什麼。

溫琰在大轟炸中失蹤,父親和青蔓遍尋重慶找不到人,她還活著的希望隨時間推移越來越低,我已心如死灰。

正式編入作戰部隊後,我把自己當做尖刀利器,剩下半條命的價值就是對抗日寇,打到底,打到死。倘若有幸活到勝利那天,我會走遍神州大地尋找琰琰,一年為限,找不到的話,就去陪她,免得彼此孤單。

父親離開昆明前夜與我秉燭長談,他怕我消沉,刻意避談溫琰,而詢問了許多關於前程的話題。當初我報考空軍,純粹是為抗日,可軍校的政治課程卻讓人感到非常不適。他們歪曲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樹立蔣校長獨/裁思想,對此我始終心懷抗拒。從軍效忠於國,並非效忠於某個人物,對吧?

我所見到的,還有黨國內部充斥著無能和腐敗的現象,後勤部門的長官盜賣零件、汽油,使地勤工作全無保障,飛機經常發生故障。

我們不怕死,不怕苦,更不是沒有人才,然而裝備落後,遠遠無法與敵機抗衡。

在大後方,成都遭受空襲的損失僅次於重慶。

我的同學和戰友陸陸續續犧牲,有的甚至遺體摔得粉碎,以至於無法收殮。我僥幸活了下來。某次與敵機纏鬥,子彈全部打光,就用手/槍射擊,最後連手/槍的子彈也沒了,我突然下定死心跟他同歸於儘,接著迎頭撞去,對方卻仗著飛機性能的優勢巧妙躲開。

我的一位同學,因為飛機陳舊失修,兩次遭遇機械故障,不得不棄機跳傘。那些飛機不少是由各界同胞集資捐獻,他心疼愧疚,發誓絕不跳第三次。誰知某回警戒飛行返航,他的飛機又發生嚴重故障,而他沒有服從跳傘的命令,與飛機一同墜落地麵,機毀人亡。(1)

……

無法排解的壓抑將我逐漸變得沉默寡言,我想我成了另一種行屍走肉。

39年底,我隨大隊從成都轉戰廣西,參加桂南會戰,支援在昆侖關戰鬥的陸軍。我們掩護第一大隊的轟炸機出擊南寧東北40千米處的昆侖關敵陣,奪取製空權,保護我地麵部隊不為敵優勢空中力量所傷或限製行動自由。

1940年初,我在掩護蘇聯誌願軍執行轟炸任務時負傷,數月後成都空戰再度負傷,也許戰死是軍人最光榮的歸宿,我等著迎接那一天。

盛夏,青蔓突然帶來溫琰的消息,把我從死水中打撈上岸。那封電報輾轉送到醫院,我剛動完手術沒幾天,想立刻回重慶,剛下地就被護士抓個正著。

此生從未有過的歡喜讓我笑得合不攏嘴,他們都以為我精神出了什麼問題。

溫琰沒有死,我媳婦兒沒死,還活著!我的半條命也回魂了,胸膛裡的心臟重新跳動,血液不再冰冷,我好快活啊!

等著盼著,先等來了父親和黃芷夏。

父親告訴我,溫琰失蹤的一年,其實和朗華在一起,她好像得了癔症,認不得人,言行舉止狀如孩童。

我簡直要瘋了。

不能想象她的遭遇,她受過多少罪,吃過多少苦頭,而這種時候我居然都不在她身邊……陳秋意你真該死!

洶湧的思念令我坐立難安,黃芷夏留在醫院陪我解悶,可我總是走神,滿腦子都是溫琰。

離開上海以後,我們已經三年沒見麵了。

我想她,想得心亂如麻。

沒過幾天,父親給我寄來一遝照片和一句話:溫琰和謝朗華已經公開關係,且傳出婚訊,你莫再執迷不悟。

我對著照片幾個鐘頭,一個字都不信。

黃芷夏很仗義,先前求愛被拒,還願意幫我策劃偷溜出醫院。等我回到重慶,沒曾想,溫琰竟然已經離開。她再次將我半條命帶走。

青蔓對朗華恨之入骨,而我也不知如何麵對她,我必須親自找朗華問個清楚。

為什麼是溫琰?他為什麼偏找上溫琰?難道一切還不夠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