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紅在經過羅婧瑤的身前時卻意外停下了腳步,看向羅婧瑤的一雙大眼裡透著解脫與無儘的悲傷。
“羅姐。”她說。
“我怕,你可以陪陪我嗎?”
羅婧瑤下意識的瞄了一眼林嘉凡,在男人那不大讚同的眼神下,她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反正警用麵包車還是挺寬敞的,自己原本也是要蹭車回市裡,坐哪輛不是坐呢。
於是在天色漸暗之時,羅婧瑤和周紅就這麼坐進了同一輛警車裡。
這輛車依舊是由龐光握著方向盤,林嘉凡和往常一樣坐在了副駕駛,兩名民警帶著周紅坐在了第二排,而羅婧瑤和郭震則是擠在了第三排。
在村民們的目送下,他們行駛在顛簸的黃土路上,就這麼一路搖搖晃晃的駛離了伯安村。
回去津市公安局的一路上,車裡的氣氛是靜默而又沉重的。
過了不知道多久,在羅婧瑤開始昏昏欲睡的時候,周紅卻忽然出了聲:“羅姐,你也是警察?”
“我……我不是…
…”她通過後視鏡和副駕駛上的男人對視了一眼,見對方並無阻止的意思,便回了一句。
“可惜了,我覺得你很適合做警察。”周紅喃喃,最後自嘲似的笑了笑:“羅姐,你是我遇見過的人裡,為數不多的好人,今天上午的時候,你是真心為我好、為我媽好,我都知道。”
羅婧瑤一愣,隻覺得心頭酸脹難忍,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眼下,外麵的天已經完全的暗了下來,從旁邊的車窗上,她能夠模糊的看見女人的臉,她的眉眼處的悲傷似乎都要滿的溢了出來。
“林警官,你們也不用問了,我都認。”周紅整理好情緒,複又開了口:“崔達是我殺的。”
“你們一定是在崔家發現了那些照片吧?所以前兩天早上才找到了我家裡去,崔家是怎麼跟你們說我們倆之間的關係的?情侶?”
“你們也信?”
副駕駛上的林嘉凡沒有選擇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們雙方這樣的關係持續了多久,你又為什麼不報警?”
“我還有個弟弟,你們查出來了嗎?他去年死了。”周紅同樣顧左右而言他:“吸du過量,我們接到通知趕到他出租屋的時候,人都臭了。”
羅婧瑤在心裡捋順了一下時間線,崔達和周紅的關係是去年結束的,周紅的弟弟也是去年身亡的。
“所以你之前一直沒報警,是因為你弟弟?”她不自覺的張了張嘴。
周紅一頓,下一秒便後脊背僵直的點了點頭。
前些年周紅的弟弟偏要出去闖,闖了一大圈的結果就是錢沒賺到,倒是欠了一屁股債回來。
誰也沒想到,他的債主就是崔達。
一開始,周家父母砸鍋賣鐵、東拚西湊的,好歹幫自家兒子還上了錢,可他們萬萬沒想到兒子竟還染上了du癮,沒幾天就又借了好多錢。
就這樣利滾利,周家欠崔達的錢越來越多,崔達在上門要了幾次債後,便把主意打到了周紅的身上。
周紅不是沒想過報警,但是每次都被弟弟給攔了下來,對方是又磕頭又鬨自殺,她終究沒能舍得。
他們的母親吳桂秋也是因為覺得愧對女兒才得了腦出血,落了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下場。
周紅被崔達糾纏了大概兩年的時間,直到去年周家兒子因為吸毒過量死了,她才終於有機會和崔達做個了斷。
此舉自然引起了崔達的強烈不滿,不僅跑去周家大肆打砸了一番,還把周紅給揍了個半死。
原本周家是要報警的,還是崔家福夫妻兩個出的麵,做主把周家兒子生前欠的錢都平了,並且承諾不再讓崔達回村裡興風作浪,周紅想了想最終才點頭同意了。
說到這,女人言語間的自嘲意味愈發的濃重了:“我就是不想讓我爸媽太累,他們為了替我弟還錢,好幾年了沒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了,就算報了警把崔達抓進去關幾天,又能如何?該還的錢還是得還。”
“後來,崔達果然不怎麼回伯安村了,就算偶爾回來,我隻要及時躲出去,他找不到人就也罷了。”
“30號那天……”
周紅說著說著,像是忽然陷入了某種回憶,表情更加的平靜了,隻有通過那雙放在膝蓋上緊握成拳的手,才能窺探到她內心的波濤洶湧。
“那天,崔達突然就回來了,我來不及跑走,就被他堵在了暖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