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1994·春(2 / 2)

熟到腳後跟拖遝的石子會跟她打招呼,老舊鬆脫的板磚一翹一翹,會跟她報信號。

她沉重的腳步後拖著一抹奇異的輕盈。

一開始她以為是顧弈這個混蛋故技重施,又在跟蹤她。青豆咬牙切齒,牽起唇角,偷偷打開相機,想拍他個措手不及。

臭混子!每次都不好好說話。

行至巷子儘頭,青豆一個假動作要左拐,旋即靈活回頭,眼睛一閉一睜,把相機對準了身後。

取景器裡,是一條校園後街的空空長巷,沒有燈,沒有人,黑咕隆咚。

青豆疑惑偏頭,這才在寬闊的視野裡發現了躲在電線杆後頭的男子。

他像顧弈一樣高大,頭皮擦到橫斜電線的下緣,撞得電線一彈一彈,把夜空都變了形。

他還是個光頭。

光頭?光頭!

呼吸對峙十餘秒。

在那人上前一步,伸手抓上她之前,青豆迅速反應,驚叫要跑。千鈞一發之際,她還死死護著相機。

相機開著,鏡頭露在外麵,要是砸了就死了。

那人非常張狂,知曉自己尾隨暴露,更加興奮,箍住她的同時,手徑直鑽入了裙底。

春夜微涼,青豆穿的黑色百褶裙。巨大的繭子擦過大腿的瞬間,青豆猜到這人是個體力工作者。力大無窮,她無從抵抗。

兩聲尖叫未及揚開,青豆像隻小雞仔似的被他提溜進腋下,牢牢捂住了嘴巴。青豆拚命掙紮,也記得二哥說過,男人侵犯就攻他下盤。

可二哥沒說過,前肢被鉗製,後肢夠不到下盤,隻能無奈踢背要怎麼辦?青豆這輩子所有的恐懼皆集於此刻,導致頭腦一片空白。

她的世界隻有天旋地轉的黑暗,和掙脫不掉的桎梏。

微風吹散蟬翼般透明的雲,拂亮天色,美得絕望。

花襯衫男人闖進巷子時,青豆剛被光頭拖至小學圍牆鬆動的牆洞。看得出來,他對此很熟悉,腳用力一踢,虛掩的牆磚即刻倒塌。

這是小學生上課偷跑出來交易零食的地方,青豆當年還給人在這裡望過風。她腦子裡迷迷糊糊閃過這人也念過這所小學的念頭,接著被甩在了地上。

青豆不知道哪兒冒出來一個花襯衫,等她爬起來,兩人正在扭打。青豆聽那個花襯衫說,快跑。

她臉都沒看清,抓起相機拔腿就跑。

裙子被磨爛,身上全是石子,膝蓋一片血紅,麻花辮炸成磨爛的麻繩。

青豆淚流滿麵一路狂奔,兩腿嚇得肌肉發抖,硬得跟石塊似的,仍在逃跑。

她第一次發現這座城市好黑,黑得嚇人。跑到東門橋,她放聲大哭了兩聲,才又提起氣往家跑。

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撞見青梔和男孩子拉手,青豆意識缺失,掠過他們,連勸教都來不及。倒是青梔察覺到不對,甩開男孩遞情書的手,追上了青豆。

“你怎麼了?”青梔要拉她。

青豆碰也不讓碰,嚇得摔在樓梯,滾下兩節。青梔見相機都磨花了,知道不好,忙去叫二哥。

青梔話也不會說了,對家裡喊,快去樓梯間,青豆動不了了。

青鬆把青豆抱上來,給她撫背揉臉,順了好一會氣。說實話,看到妹子一身狼狽,渾身發抖,青鬆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一家人把門關上,屏息緊張。

青豆置身安全的環境,緩了會氣,朝他們擺擺手,“沒事兒。”

聽青豆說什麼也沒發生,有人救了她,青鬆才鬆下氣。她說了地點,青鬆怒氣衝天,拿起把菜刀奪門而出。蓉蓉趕緊攔著,攔不住,隻能跟著出去,把青豆交給青梔和吳會萍。

女孩子受了欺負是不能聲張的。

青豆躲在房裡哭了一個小時,才緩下氣,吳會萍給她燒熱水,幫她擦藥,中間看了她一眼,撥開裙子,自己檢查了一遍。青豆抽噎解釋:“沒有。”

吳會萍生氣:“下次晚上不要穿裙子出去!穿什麼裙子!”幸好沒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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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傷心死了。這真是無妄之災。本該慶幸逃過一劫,可相機被摔得亂七八糟,全磨花了。她後半截完全是為相機哭的。

二哥和蓉蓉回來,臉色並不好。走到腳盆前,拎起青豆的衣服裙子,觀察血漬。夫妻倆低頭私語了幾句,進屋挨個拉著青豆的手,說什麼也沒發生就好,讓她不要瞎想。

青豆不想了。她迅速恢複,已經坐在縫紉機前,拆分鏡頭,試圖彌補今晚的損失。

對於青豆來說,心理創傷不值錢,她舔舔傷口很快就好,物質損失卻是實打實的。

相機摔成這樣,她不知道要怎麼跟顧弈交待。

青鬆拉著她的手,鄭重其事:“二哥給你買一個。”

青豆以為是玩笑,沒想到次日他們真去買了個新的海鷗DF-1。

二哥二嫂也太好了。青豆心裡發誓,一定要對東東加倍好。

學校後巷的事,青豆沒有跟進後續,在她看來就是遇見個臭流氓。南城每天都有流氓出沒。

她不知道那晚的花襯衫是誰,二哥去的時候已經沒了人。他和蓉蓉統一口徑,青豆沒作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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