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清早, 天蒙蒙亮那會兒,沈霽就從柔軟的大床上爬了起來。
天色尚昏,屋裡點上燈火, 下人悄悄打個嗬欠過後就趕緊殷勤侍候主子穿戴。
沈霽不耐煩下人在跟前杵著, 抬手攆人出去,自己個兒收拾妥當,又催著元寶將他早早備好的匣子打包帶上。
然後,帶上出宮的腰牌,顛顛地走了。
可憐皇上下了早朝,興衝衝地找外甥一道用早膳, 就聽外甥說外甥老早就帶人出宮了。
皇上:“……”
燈會不是要晚上才開嗎?
他去這麼早作甚?
起這麼早,空肚子就走了,他能不難受?
下人怎麼侍候的,怎麼不勸著些?
……
哎呦,誰不知道沈霽是皇上的心頭肉, 哪個伺候的敢不經心?
太監總管蘇全可不敢認, 趕緊回說沈霽那邊執意要早些出門, 底下人勸不住, 底下人勸不住就給帶了糕點, 料想該不會空肚子。
皇上臉色還是沒好。
本來他還想趁著用飯時間跟外甥交代幾句, 注意安全雲雲, 結果呢, 人家早等不及走了。
哪怕沈霽還小,皇上還是覺得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哼”皇上冷哼一聲, “蘇全,你說朕這外甥是不是很沒良心?”
蘇全低眉順眼的站在旁邊,裝沒聽見。
嗬, 不能怪他狗,要知道皇上這會兒抱怨歸抱怨,可等抱怨完了,那外甥還是心尖尖似的存在,哪容得他人置喙?
皇上隨手擲過去一支筆,“老東西,問你話呢?”
蘇全朝著皇上諂媚一笑,卻避過了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今日甄貴太妃宮裡的賈女史今日過來的事情。
“可是老太妃又有何‘見教’?”皇上的臉色烏漆一片,語氣不善地問道。
蘇全:“今日隻說是老太妃關心皇上的身體,命賈女史替太妃看望一二。”、
“關心?嗬嗬。”皇上隻這麼意味深長地嗬了一聲,又突然轉而問道:
“這個賈女史~最近這段時間存在感倒是足,嗬!”
可不是足嘛,皇上經過的地方總能看到她身影。
禦花園賞景,她在;禦書房批奏折,她奉甄太妃的旨意過來;出去散個心,也能巧遇賈女史梅雪天彈琴……
“真真是……巧!”
蘇全頭俯得更低,心裡卻道這賈女史的誌向怕是難了。
那麼一個大美人,偏偏走偏道,挖空心思打著皇上討厭的人的名義往皇上跟前湊,能得什麼好?
往後得遠著些這個“能耐”的女史了……
***
這個“能耐”的賈女史可不就是榮國府賈家的大姑娘,名喚元春。
話說元春帶著丫頭抱琴在禦書房碰了個軟釘子,退下後心裡暗暗發苦。
家裡傳話要她找機會更近一步,哪怕不能,好歹先跟皇上搭上話,想辦法叫父親複職。
可她一個小小女史,如何有那般能耐?甄太妃也不是良善之輩,若自己遲遲不能顯出價值來,那邊怕是也要放棄她了……這如何能行?
她既已進宮,已然無路可退,少不得要搏上一搏,掙出份錦繡前程來。
隻是當前前程未定之際,決不可叫甄太妃輕易棄了她。
而要想甄太妃不放棄她,那必然是她身上還有可利用的價值,什麼東西才能吸引住甄太妃呢?
元春眉頭緊蹙,暗暗思索。
忽地,她眉頭一動,記起家中祖母信裡提起的林家,這林家如今權勢倒是不大打緊,但是林姑父眼光倒是毒辣,收了個不錯的弟子。
雖然這沈霽跟他們家有些誤會,關係不是太好,但是……外人又不知道其中內情,少不得可以利用上一番。
元春扶著貼身丫頭抱琴的手,目光幽深。
抱琴微微落後一步,小聲地問道:“姑娘,咱們現在是回住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