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2 / 2)

雪霽歸春 柚一隻梨 9335 字 7個月前

“今日見那賀公子,見他樣貌與談吐皆不似凡人,心中很是失望。他這般出眾,倒顯得臣妹刺靜玥那些話是祝福她了。”

薑連寧一下便想到當年和親的事。

兩年前,外邦來朝。

父皇軟弱,確實動過用女兒的姻緣來維係和平的念頭。原本拿不定主意,是陳皇後吹了枕邊風。

陳皇後不知打哪兒聽來的閒話,說大公主若不和親,那麼就要輪到年幼的公主薑靜玥頭上。

那邊的王子尚年幼,按年齡考慮,薑靜玥確為更合適的人選。

陳皇後不願自己的親女兒受苦,所以攛掇著先帝將大公主定為和親人選,以絕後患。

西戎那位皇子資質粗蠢,性也蠻橫,薑雪卻要嫁去和親。

而今父皇已逝,賀國也來了一位皇子,卻是同當年那位天差地彆,這叫人如何能泰然視之。

她昨日說的皆是氣話,隻想給那對母女添堵,不曾想卻坑了自己。

薑連寧聽罷哭笑不得,“你這妒來得毫無道理,果然愈發孩子脾性。”

“臣妹不能如此比較嗎?”

“且不說朕不是父皇,不會將妹妹送去和親。就說那賀公子,雖為皇族,但依朕看來,他就算再出眾,也同西戎王子不同,西戎王子是唯一的繼位人,而賀霽忱卻是最不受寵的兒子。”

“他若是下一任的賀國國君,或許可以同朕的姊妹相提並論,聽說他的生母隻是王後的陪嫁。”

不受寵,背後亦無母家庇佑,卻有驚世之才,薑連寧怎麼看都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危機四伏”四字大抵會始終伴隨他。

薑連寧沒有繼續說下去,薑雪的心已沉到穀底。

嘎噠一聲。

薑連寧將茶盅放下,“聽說你後來又去尋他?”

薑雪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嗯。”

薑連寧起身向外走,“往後莫要去找人家的麻煩,他處境艱難,你該離他遠些。”

處境艱難……

這一夜,薑雪又輾轉難眠。

**

秋風蕭索,月上梧桐。

賀霽忱回到驛館時,暮色已濃,館內燃起華燈。早先接待他入京的馮主簿已恭候多時,見他入門來,忙迎上去。

“賀公子用過晚膳了沒?本官已命人備了飯食,可要用些?”

按理說賀霽忱是賀國皇子,馮主簿無需這般低三下四,如此殷勤,這其中因由便在馮主簿與丞相府有舊上。

馮主簿的正妻與丞相府謝二姑娘的母親是遠房表親,借著這層關係,他時常到謝府走動,因而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隱秘。

其一便有謝老丞相對賀國三皇子格外讚賞這一條。

老丞相是三朝元老,謝家又在那場宮變中力挺陛下,老丞相的態度很難說不是陛下的態度。

故而馮主簿不吝嗇對賀霽忱釋放善意,畢竟對人好些,壞處不見得有,但好處卻是數不儘的。

京中捧高踩低乃是常事,他想巴結丞相府,光是私下走動還不夠,得做點實事才行。在這位置上做了快五年,也該往上奔一奔了。

如此想著,馮主簿臉上的笑紋更深,殷勤地將人往內引。

“院子黑,您小心腳下。”

“對了,您的隨身仆從與車馬行李皆已安頓妥當,您身邊那個年歲不大、心直口快的小侍從說您愛吃梅花糕,和人打聽了店鋪位置就去買了……”

賀霽忱腳步一頓,視線終於落了過來,他比馮主簿要高上一頭,鳳眸居高臨下垂看過來時,竟叫馮主簿後脊微僵,感受到一絲震懾。

馮主簿再開口時,多了幾分謹慎,“按章程是不該任他亂跑,隻是他腳步太利索,館內的差役沒追上,此事就當破例一回。還望公子切莫到處宣揚。”

賀霽忱思忖片刻,輕聲道:“小童頑劣,給主簿添麻煩了,在下會好好管教。”

視線移走,壓迫感煙消雲散。

馮主簿鬆了口氣。

他見這三皇子沉穩從容,頗有定力,並不見受寵若驚與唯唯諾諾之態,心裡掂量著,愈發覺得這位深淺難測,須得小心伺候著。

被婉拒了安排膳食的請求,馮主簿正要退下去,正巧宮中差人傳旨。

馮主簿在一旁跪聽,這不聽不知,一聽便對這位賀公子愈發敬畏,心裡暗暗得意這差事辦得妥了。

賀公子打碎了長公主一套最為心愛的茶具,陛下因著長公主嬌縱跋扈的態度,遣人來送了許多珍奇物件與食物,對賀公子聊表歉意。

他們方才回來時便帶了許多賞賜,這又是一批,可見陛下對其重視。

送走了中官,又將賀公子恭恭敬敬送回住處,馮主簿春風得意,下值去了。

房門關上,賀霽忱終於斂去麵上的淡笑。

此刻的他換下了那副溫和有禮的麵孔,轉而一副拒人於千裡的冷淡模樣。

他走到床邊,將放置在榻上的綢緞包裹打開,露出裡麵的各種藥瓶與麻布。各類藥一應俱全,更多的是外傷藥。

他的視線靜靜從那些藥瓶上劃過,半晌,在某處停下。

將其中一瓶握在掌心,食指與中指夾住瓶塞提起,湊到鼻前聞了聞,而後兩指扣著瓶塞又蓋了回去。

猶豫片刻,從懷中掏出另一個一看就十分金貴的、他從宮裡帶回來的藥瓶。

同樣的姿勢聞了聞,果不其然,是一樣的藥。

這藥是除疤痕的,對於傷口愈合效果不大。他曾研究過其中的配方,知道這藥原料難得,製作不易,價值不菲。

他用過一次,便嫌棄其毫無功效,扔進藥箱裡再也沒用過,當時還嚴肅地告誡了為他買來名藥的下屬:“華而不實,多此一舉。”

現在薑雪讓他用這藥,祛疤的藥。

男人冷淡的眸色中浮現出一絲疑惑。他低頭望向手指,語氣不確定,低聲輕喃:

“很醜嗎?”

兩根手指受傷的地方已經結了痂,他摸了摸凸起的乾硬痂痕,抿了抿唇。

猶疑半晌,還是打開了瓶塞,將藥抹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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