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哄他(1 / 2)

雪霽歸春 柚一隻梨 9019 字 7個月前

【7】

薑雪塞藥膏的動作在腦中反複回現,其中深意賀霽忱揣摩了一晚上,也沒個結果。

平安的腦袋更想不了太複雜的東西,隻管如實回答主子的提問。

“結痂了,是醜。”

等長出新肉來就好看了。

賀霽忱猶豫片刻,屈指欲將其摳掉。平安眼疾手快按住,膽大包天地瞪他一眼。那一眼似乎在說他是不是瘋了。

賀霽忱抿起唇。

明明隻是想來看一看她不告而彆後是如何逍遙的,想讓自己清醒一些,認清那些滿是謊言的曾經,告誡自己萬不可再次識人不清,掉入陷阱。

怎料自己不爭氣,隻是見了一麵而已。

今日他已見過那位準駙馬,眉清目秀,玉樹臨風,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沒吃過什麼苦,身上也定然沒有醜陋的傷痕。

倒也能說通她為何會不告而彆,她本是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亦有身世樣貌才學樣樣與之匹配的駙馬。

這裡有她的未來,那是她本該的、應有的未來。

而他,隻是一個意外。

平安不懂何為“失魂落魄”,見主子深更半夜舉止神情異於平時,隻當他是水土不服,腦子暫時壞了。說服自己後,便轉頭就將方才的事忘了。他稍等半刻,困意上頭,乾脆躺下。他抖開被子想鑽進去,可一半還壓在男人膝下。

平安默默無言,抓著能拉動的那一半被子,裹住自己,沉沉睡去。快要進入夢鄉時還在想,主人的身手在他之上,若真有危險,還說不好是誰保護誰。

再說這驛館是官家的地界,那些壞蛋再猖獗,也不會殺到這裡來吧?於是他更加心安理得地睡去了。

做了一個香甜的夢,吃遍整個京城,正抱著鴨腿啃的平安迷迷糊糊被人搖晃醒。

平安半夢半醒,乍一見見主人那張俊俏的冷臉擺在麵前,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驚呼聲被人捂在口中,他被人揪著衣領,從暖烘烘的被窩裡拎了出來。

賀霽忱腳步穩健,薅起人放在椅子上。

哐——

藥箱放到桌上。

屋中的燈不知何時熄滅了,明明睡的時候還亮著。平安偏頭看向外麵,天蒙蒙亮,現在幾時了?

平安回過頭,看著主子正背對著他,在他麵前脫下衣裳。

平安:!!

他這才從“殺人越貨”的幻象裡逃出來,借著月光,驚疑不定望向麵前傷痕累累的後背。

隻聽男人惜字如金:“我看不到。”

“……”

“換藥?”

“嗯。”

“不是說不用嗎?”還用眼神嚇唬他來著。

少年委屈的語調從賀霽忱耳邊劃過,他冷漠催促:“快些。”

平安懂得的為數不多的人情世故裡,終於尋到一條萬用真相,用來解釋今夜主人的種種古怪:

主人果然是個口不對心的人。

明明想讓他幫忙換藥,卻非要板著臉故作深沉說不,忍到半夜,終於憋不住了,還是將他叫了起來。

從香噴噴的美夢回到又黑又冷的現世,平安一邊在心裡抹眼淚,一邊上藥。

本以為隻是像每次那樣上手便好,結果一切都在一個回答中改變。主人問他傷口的情況,他觀察著,如實答道情況不太好。

麵前人忽然好為人師,開始耐心地傳授正確細致的包紮步驟。

平安跟在賀霽忱身邊六年,頭一回知道正確的上藥手法是怎樣的,也是才發現這些年他對待自己的身體有多敷衍了事。

“原來是這樣做的啊。”平安新奇地道,“早知道我也和老太監學兩手了,可惜他死得早。”

平安不太熟練地清理完傷口,又被要求給後背上其他陳年舊傷除疤。

換藥就罷了,怎麼忽然在意起美觀?傷在後背,自己又看不到,何必費心力?隻要傷口長好了不就得了,又不是女子。

那些陳年舊傷早就和皮肉融為一體,任華佗在世,怕也不能讓皮肉恢複如初吧。

平安又餓又困,沒力氣計較。等他照吩咐做完,再蓋上藥箱,天光已經全亮了。

平安眼前發黑,直挺挺栽倒在被褥上,合上眼皮的那一瞬,瞧見他主人又磨磨唧唧地,往手上抹東西。

**

清晨,明琉姑姑奉太後命來傳旨,到時,正聽到長公主在訓斥下人。

長公主道:“昨日怎的沒發現拿錯了?兩瓶樣子相差甚多,一瓶白,一瓶赤,竟能認錯?!”

竹瀝低聲勸道:“殿下息怒,她不是有意的,您隻道要傷藥,也不曾言明是何用途啊。再說止血與除疤是一樣的,都用得上。”

長公主不可置信道:“哪能一樣?血都沒止住,就輪到除疤了?”

竹瀝沉吟片刻,“那今日奴婢再送去?”

長公主“哈”了聲,嘲諷:“送?還用得上?真等到現在人早就流血而亡了!”

竹瀝卻笑了,“原來您也知道晚一會那傷口都愈合了呀。”

薑雪氣結,一雙美目氣呼呼地瞪她。

竹瀝故意逗她:“那奴婢去打聽打聽血止住了沒?”

一宿過去,若還沒止血,隻怕人都涼透了。

薑雪氣惱:“你咒誰呢!”

竹瀝忍著笑,連連賠罪,好聲好氣地哄人,好不容易才把長公主哄得消氣,又聽長公主轉怒為哀,憂愁地直歎氣。

明琉聽不明白這主仆二人在說何事,她將這些話默默記在心中。心思百轉千回,神色恭敬往裡走。

見有人來,薑雪止了話頭。

明琉自太後還未進宮時便跟在身邊,是個忠心的,薑雪抬眼一瞧其神色就知道,太後又來找她的不痛快。

沒出過宮、不曾過過宮外的生活便罷了,出去一趟再回來,心思便活了。

懷念在宮外神仙眷侶自由自在的日子,懷念那個對她有求必應、總是被她欺負得麵紅耳赤、卻仍隻會一本正經地說著“姑娘請自重”的人。

隻可惜再見麵時,那人冷著臉,半分好顏色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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