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試探(1 / 2)

內務府將郝如月設計的嬰兒推車送來時, 已經是初冬了。

奶團子五個月大,郝如月依然抱著哄睡,卻沒有力氣到處溜達, 隻能坐在炕沿上輕輕搖晃,饒是如此, 都十分吃力。

見嬰兒推車送來了,郝如月檢查了一下性能,發現還不錯,便吩咐人鋪上軟墊,兩邊倚好枕頭, 將奶團子夾在中間,坐得穩穩當當。

本來正在鬨覺的奶團子也不哭了, 也不鬨了,好奇的睜大眼睛看看這兒,看看那兒,眼睛都不夠用了。

穿越前郝如月陪懷孕的大嫂逛過母嬰商城,主要去選嬰兒推車和嬰兒床。小件的東西都是管家買的, 隻嬰兒推車和嬰兒床大嫂堅持自己買, 說是怕甲醛超標影響孩子的健康。

那時候父母兄嫂還在, 郝如月還是那個在蜜罐裡長大的小公主,並不知道人心險惡, 更不知道以後將要麵對什麼。

她陪著剛剛懷孕的大嫂挑選嬰兒推車, 在一眾品牌中看中了最貴的那一個。導購笑容滿麵地給她們介紹, 說嬰兒推車要足夠高,這樣可以減少大人推車時對嬰兒的壓迫感,營造相對平等的氛圍。

郝如月卻更看中實用性,比如推車高一些, 彎腰抱孩子更省力。

推車一共有三個檔位,坐檔、斜靠檔和躺檔,可以滿足小嬰兒的所有需求。

然後是安全性。

車前有護欄、有迷你餐桌,車頂有防雨棚,還有刹車和安全鎖什麼的,郝如月記不清了,隻能按照從前泛黃的記憶,用自己拙劣的畫技,扒拉出來一張草圖。

萬萬沒想到,內務府強悍如斯,居然造出了一台大差不差的嬰兒推車出來。

郝如月麵對著奶團子推車,木輪旋轉,推車動起來。奶團子開始嚇了一跳,很快適應了,用小手抓著前麵的迷你餐桌,啊啊啊地笑起來。

屋中眾人看見這輛嬰兒推車,臉上的驚訝半點不比奶團子少。

隻見車身金燦燦的,一看就是用名貴的金絲楠木打造,各處都嚴絲合縫,精巧非常,很像一把會動的椅子。椅子前邊有桌子,最上麵還有遮光擋雨的頂棚。

宮裡到處都是門檻,郝如月隻能讓人將車連同太子搬到外間。外間稍寬敞,她便推著奶團子逛起來。

奶團子平時都是被人抱著,能看見的都是高處,這回坐在嬰兒推車上完全換了一個視野,也不困了,看什麼都覺得新奇。

被人抱著溜達總是慢悠悠的,如今坐在車裡,速度都變快了。奶團子體會到了人生中飛一般的感覺,啊啊啊嘎嘎嘎笑個不停。

這輛嬰兒推車看著笨重,推起來十分輕巧,郝如月歇下重擔,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隻推著車等奶團子玩累了自己睡。

漸漸地笑聲變弱,奶團子眼睛有些發直,郝如月便扣動機關,將靠背放平,形成一張小床,然後放下車篷,輕輕搖晃幾下,奶團子便合上眼睡著了。

眾人:還能這樣玩?

這時外邊有人通傳:“皇上駕到!”

眾人驚得汗毛都豎起來了,齊齊看向嬰兒推車,果然見太子的眼皮動了動,然後推車也動起來。推車才動了幾下,太子的眼皮便不動了。

郝如月讓乳母照看著,告訴她太子如果要醒,就像推搖籃似的推一推小車。

乳母怕吵到太子,根本不敢出聲,用手語問皇上來了,要不要把小車抬到裡間去。郝如月說沒必要,又對眾人道:“以後太子睡著了,安靜些便好,不必限製走路說話。”

說完起身迎駕去了。

康熙走進屋中就看見了那台超級奢華的嬰兒推車,郝如月撩開一點車篷,康熙看見太子睡的正熟,壓低聲音問:“睡了多久?”

郝如月放下車篷:“剛睡下。”

康熙站直身體:“朕好像來得不是時候。”

平時都很是時候,今日來得確實有些早,領導可以說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但員工不能說:“外頭天冷,皇上坐下喝杯茶吧。”

芍藥端上茶來,自打她上次吃了那小半盤沒炒熟的豆角,郝如月對她越發看重。

從前在坤寧宮丁香是一等宮女,皇後的心腹,而芍藥是一等宮女,給丁香打下手的。

扳倒安貴人和敬貴人之後,慈仁宮打發走了一批眼線,空出兩個一等宮女的編製,郝如月托惠貴人將兩個編製一個仍舊給丁香,另一個給了芍藥。

彆人是官複原職,芍藥因忠心護主升了級,眾人隻恨當時自己不在場,或者不夠勇敢,不然這個難得的編製就是自己的了。

皇上是來看太子的,皇上沒走,自然不好將太子搬走,於是郝如月讓乳母回去歇著,她自己留下照看。乳母如蒙大赦般走了,不等皇上吩咐,梁九功便帶著屋裡服侍的也退了出去。

等房門關上,康熙放下茶盞說:“大阿哥接回宮了。”

郝如月點頭:“是,聽惠貴人說了。”

康熙垂眼看著嬰兒推車寶石藍的棚頂:“朕原以為大阿哥不良於行,不成想竟是奴才們不儘心,虛驚一場。”

從前夭折的那些孩子也有先天不全的,康熙很怕大阿哥也是,不想再經曆一次喪子之痛,便沒讓太醫去看,也不想將他接回宮。

好像不見麵,沒有感情,等哪天大阿哥沒了,自己便不會像從前那樣難過。

可等人將大阿哥接回宮,看著乳母將小小的人兒放下,大阿哥歪歪扭扭朝自己走過來,嘴裡喊著汗阿瑪,康熙才發現自己錯了。

那是他的孩子,怎麼可能沒有感情,即便先天不全,或者當真不良於行,那又怎樣。

有他這個汗阿瑪護著,誰還敢嘲笑不成。

還好接回來了,大阿哥也並非有什麼殘疾,康熙抱著長子心中滿是歡喜。

郝如月也看著漂亮的嬰兒車,心說噶祿替太子辦差還算儘心,便替他說了幾句好話:“這事也怪不得噶祿,他是奴才,大阿哥是主子,主子不想下地走路,奴才哪裡敢勉強。便是臣教太子翻身,也不敢托太子的屁股,唯恐傷了腰。”

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見皇上沒接話,又道:“這個嬰兒推車太子很喜歡,坐上去就不肯下來,坐著坐著竟睡著了。”

本想替噶祿說句好話,結果卻將皇上的眉頭給說皺了:“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

郝如月眨眨眼:“皇上覺得怎樣?”

不怎樣,很不怎樣,康熙挪開眼:“噶祿這個狗奴才放著正事不乾,專門鑽營這些旁門左道。”

君心果然難測,郝如月:“……嬰兒推車是臣的主意。”

康熙抬手捏了捏眉心:“主意是不錯。”錯在做出來。

天就是這樣被聊死的,尷尬地坐了一會兒,皇上換了一個姿勢,郝如月還以為他要走,忙起身送客,康熙:“……聽說赫舍裡家分家了?”

郝如月看向皇上,輕輕“嗯”了一聲,便垂了眼。

她明白皇上的意思,可郝如月對長房很有自知之明,除了人人都有一張好看的臉,並無多少才能。

況且皇後薨了,太子還小,君恩反複無常,郝如月隻希望赫舍裡家長房能夠像曆史中那樣平平無奇就好。

有一個索額圖就夠了。

若太子的外家過於煊赫,難免會引起皇上的忌憚,不如平平無奇,反而讓皇上更加憐惜,心疼太子。

康熙耐心等著郝如月求他,結果隻等來了一個“嗯”,便沒了下文:“朕聽說分家之後長房過得並不好,怎麼,沒人跟你說嗎?”

“臣都知道,多謝皇上掛心。”

又沒了下文。

康熙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皇後舍命為朕誕下嫡子,朕總想補償一一,隻要你開口,不管是兩淮鹽運還是江南織造……”

果然都是肥缺,卻也是需要手腕才能坐穩的位置。

郝如月再次謝過,才道:“赫舍裡家從臣的祖父便效忠皇上,一家子都對皇上忠心不一。姐姐是皇後,為皇上誕育嫡子是皇後的本分,也是姐姐的福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可赫舍裡家並不求榮華富貴,隻求太子能夠平安長大,不辜負皇上對赫舍裡家的看重和恩典。”

康熙眉心微蹙:“如月,你長大了。”

若你早些長大,變得和你姐姐一樣知書達理,太皇太後也不會極力反對朕娶你。

可你長大了,還是朕喜歡的那個明豔鮮活、縱情任性的小姑娘嗎?

“皇上要是心裡過意不去,臣相中了針工局的一個宮女,求皇上將這個宮女指給臣的弟弟綸布做福晉吧!”郝如月隻想推了兩淮鹽運或者江南織造這種靠本事上位的肥差,卻並不打算放過皇上的恩典。

康熙:長大了也還是那樣。

宮裡的太監是漢人,宮女卻是旗人。經由小選進宮,出身高一些的,會被分到主子們身邊伺候,差一點的便去了服務部門,比如內務府、膳房或者針工局等等。

赫舍裡氏從前可能不如鈕祜祿氏或者瓜爾佳氏煊赫,但自從出了仁孝皇後,那也是上三旗最頂尖的貴族,即便綸布是庶出,也不可能娶一個宮女為嫡福晉。

這樣不顧後果、孩子氣的話,恐怕也隻有如月能說出來了。

大事清醒,小事糊塗,讓康熙又愛又愁,於是決定提點一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為綸布求娶宮女,你家裡人知道嗎?”

郝如月看向康熙:“皇上賜婚,誰還敢抗旨不成。”

赫舍裡家長房不求官,但求財,可以平淡,但不能貧困。

生財的路子郝如月早就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