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等…
“師尊為什麼也姓葉?”他問。
葉瑾是單純好奇,天下姓氏這麼多,為何對方偏偏選擇和自己同一個姓。
葉卿池未曾想過他會這麼問,勾著唇,語調卻是涼涼的:“同你有緣。”
葉瑾:“…”
這理由該說不說真的蠻厲害,他都不知道要去如何接話,隻好禮節性跟著笑。
但笑歸笑,葉瑾在心裡盤了遍劇情,仍是不知對方今夜要帶自己去何處。
近段時間世道不太平,山下每日都有事情發生,或大或小,可並非所有都會讓清晝仙尊親自出麵。
要說稱得上厲害的大事,或許也隻有鶴城能排得上名號。
鶴城是座早已荒廢的城,城牆破敗,肆虐的瘟疫在十幾年前帶走全部生靈,徹底化為世人遺忘的鬼城。
可就在上個月,有幾位觀月閣弟子無意途徑,因大雨困住腳步,就想在破敗城鎮暫住一晚,卻不想當夜便喪了命,皮骨還被製成燈籠高掛屋簷。
後有同門尋其蹤跡探訪於此,被血淋淋的燈籠們嚇了一跳,搜尋過後便連夜將鶴城慘狀彙報師門。
青山派與觀月閣交好,此事一出,第一時間派人前去查看。
而眼下他們出發不過兩日,前方傳來的消息也尚且安好,並未到青山派為其增加援手的階段。
隻有葉瑾知道這不過是暫時假象,等拜師大典一過,便會有大半弟子的死訊接連傳來。
這是件足以轟動整個青山派,甚至整個人間的消息,可它出現的時間卻並非今日。
在心裡將自己知曉的事一一排查過去,思索半天也得不出答案,終於沒忍住開口詢問。
“師父要帶弟子去何處?”
葉卿池也是頭一回發現,自己從前竟是這般模樣,藏不住心思,又奈不住好奇。
像是隻嘰嘰喳喳的雀,以為自己頭頂便是全部的天,有著花不完的精力去做各種愚蠢的事。
葉卿池錯開目光不去看他,隨口編了個理由:“去買些東西。”
“買什麼?”葉瑾又接著問。
他就不該去答話。
微微抿了下嘴,葉卿池知道自己在這個年紀最怕什麼:“買把新劍,方便你練習。”
果不其然,一觸發關鍵詞,葉瑾瞬間就不說話了。
他知曉師尊對自己練劍這事特彆重視,就算是簡單的一句話,從清晝嘴裡冒出來也極有可能成真。
在這方麵吃過很多虧的葉瑾自然而然選擇了閉嘴,他自覺跳過話題,俯身跟人作揖拜彆,趁對方暫未繼續說什麼,加快步子回到屋內。
按照葉瑾對葉卿池的了解,對方既然要帶自己出去,那肯定不會跟說的那般簡單。
為此他特意換了方便行動的衣服,卻不料葉卿池說買東西,當真是領著自己到了山下城鎮的集市。
坐落於青山派山腳的城規模並不大,卻因修士往來頻繁,近些年又吸引了不少隱匿身形的妖鬼,位於西街的攤位足以用海納百川形容。
葉瑾同葉卿池下山時便戴了兜帽,雖將麵容隱藏,但二人在路上仍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好在集市魚龍混雜,葉瑾抽空掐隱了自身大半氣息,跟在葉卿池後頭繼續深入往前,落在身上的視線也在逐漸消失。
起初葉瑾還當葉卿池是帶自己來做大事的,可跟著前麵的人走走停停,逛著逛著倒還真對攤位上的玩意來了興致。
一路下來,葉瑾買了符咒也買了朱砂,還給洛白順手捎了壺桂花釀。
就好像真的是下山購置東西的。
將東西全收入須彌戒準備回去時,葉瑾早已忘了先前是怎麼揣測葉卿池的,倒覺得對方是難得好心。
畢竟他倆師徒一場,平日待自己雖淡漠,可許久未見仍會有所感觸。
瞧瞧,這不就帶自己下山來了嗎。
葉瑾在心裡七想八想,返程的腳步都輕快不少,並未察覺葉卿池已帶他走入一條胡同,影子在青石板上逐漸傾斜直至消失。
遠離人群後,周遭逐漸恢複安靜。
任何聲音在巷子裡都被無限放大,等葉瑾意識到不對,走在麵前的葉卿池早已沒了蹤跡,隻留他一人站在原地,眼前是望不到頭的黑牆白瓦。
——等等,黑牆白瓦?
葉瑾眼神一淩,重新抬眼認真審視周圍一切,隻見黑與白占據視野,腳下是模糊扭曲的黑,順延往上又是極致空洞的白。
顛倒又怪異,看得他莫名有些難受。
努力定了定神,葉瑾閉眼感知周圍,從須彌戒摸出一張符夾在指尖,符文虛虛浮現空中,在消散前卷著破碎符咒朝遠處破去。
“咕嘰。”
有什麼東西在空中掉落,符文化為金色細線將其捆綁,濃稠的黑也在同時像潮水般從牆上地上收攏退去。
葉瑾睜眼看向恢複正常的地麵,見細密符文湧動而成的牢籠裡,有一顆眼珠正拖著黏膩長尾在瘋狂掙紮。
真是叫人看得惡心。
這個想法並非隻有葉瑾有,站在暗處的葉卿池自然也是這麼想的。
甚至他還知道,這是魔淵特有的產物,隱匿在青山派數年之久,更是通風報信的最大功臣。
他神色愈發冰冷,見葉瑾嫌棄後退一步,似是在考慮該如何將其解決時,無聲從巷口走出。
“過來。”他道。
葉瑾並未完全從方才的遭遇中緩過神來,自然沒有覺得葉卿池的神出鬼沒有什麼不對。
他現在頭有點痛,幾乎是下意識的朝對方走去。
而在他轉身離開之際,有白蛇吐著信子爬出,盤在那眼珠子身邊打量了它好久,最後張開嘴一口將其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