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冒烤鴨(2 / 2)

重生之不做賢妻 荔簫 15833 字 3個月前

“我是實話實說。”裴硯說著正了正色,“她那個爹,哪天來?我留在家裡幫你?”

“不用。”楚沁搖搖頭,說得很有底氣,“你忙你的,這點事我自己就辦了。她爹頂天了是個無賴,身份卻低,我若連這點事都擺不平,以後怎麼幫你打理內宅呀?”

“那行。”裴硯頷首,又還是道,“這幾天我讓王宇留在家,我每日去見誰、去什麼地方都會提前告訴他。你若撐不住,就讓人去回我,我隨時回來。”

“也好。”楚沁應了,心思還在正事上轉著,就覺得他的手不老實起來,一寸寸地往她衣裳裡摸。

“……又來!”她下意識地瞪他,可他理直氣壯:“什麼叫‘又’?歇了兩天了。”

“才兩天!”楚沁氣笑,他不管,俯身就吻過去,她的什麼掙紮都被他堵住了。

之後的幾日裡,裴硯日複一日地早出晚歸忙於應酬,楚沁和安氏就日複一日地等著賭鬼上門。

但這幾日裡由於自己待著沒事乾,楚沁便也常把安氏叫到屋裡說話。安氏初時提心吊膽的,無意中打翻茶水都慌忙要謝罪,後來就慢慢輕鬆下來了,見楚沁做女紅她還能悠哉哉地在旁邊幫著理理繡線。

就這麼一直等到正月初十,安氏的父親安成仁總算來了。

那天的天色有些陰,濕氣也重,楚沁在這樣的時候總會更想吃辣,從早起就在想辣子雞水煮魚等一大堆經典辣菜,臨近晌午正想可算能吃著了,卻見清秋打簾進了門,看看在做香囊的她又看看在旁邊幫忙的安氏,輕聲道:“娘子,安姨娘的父親來了。”

兩個人都抬起頭,楚沁看一眼清秋又看看安姨娘,明顯看出她有些緊張。

安氏強自定住氣,起身道:“娘子,那妾身便先去見他。”

“去吧。”楚沁點點頭,“切記就在大門口說話,彆讓他進來。”

“妾身記得。”安氏福了福,便繃著張臉走了。

楚沁在她走後又縫了兩針,到底是坐不住,便索性放下了針線活,叫來清秋:“找兩個靈巧的小廝去門房,暗中盯著點,彆出什麼事。”

她讓安氏在大門口見安成仁,是因為知道那是個潑皮無賴,萬一在院子裡鬨出什麼是非,她怕說不清楚,在大庭廣眾之下他總得收斂點。

可無賴之所以是無賴就是因為不講道理、不分場合,哪怕在大庭廣眾之下,楚沁也得提防他鬨得不好收場,讓人去盯著心裡才踏實些。

結果她想得果然沒錯,安成仁還真在大門口就鬨起來了。門房那邊一見苗頭不對就趕緊差了個人來回話,楚沁匆匆趕出去,剛出次進院門就遙遙看見安成仁拎著安氏的衣領。

安氏身姿嬌小,安成仁卻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安氏被他這麼一拎就雙腳離了地,安成仁將她按在朱紅大門上,口中罵道:“賠錢的賤.貨!養了你這麼多年,又將你送進了國公府吃香喝辣,如今要點銀子你都拿不出來?!”

安氏本就怕他,這一下又被撞得頭暈目眩,不由得渾身都戰栗起來,雙手緊攥著他拎在衣領上的手腕,哭道:“爹,女兒儘力了!女兒為著您,如今……如今欠了正房娘子三千兩銀子,娘子那天動了氣,險些活活打死我!”

“我呸!”安成仁的手一甩,將安氏狠狠摔在地上,橫眉立目地罵道,“哪來的三千兩銀子!老子何時跟你要過那麼些錢!你自己惹下的事,休要怪到老子頭上!”

他已在門口與安氏僵持了半晌,引得街坊四鄰都在圍觀。從頭到尾其實隻有這句話是真實在,他的確沒跟安氏要過這麼多錢,但偏偏這句話最引眾怒。

“嘖嘖,還真是個賭鬼……”駐足的攤販小聲的指指點點,“聽他姑娘那麼說,我還當就是賭點小錢呢,誰知竟有這麼多!”

這話落進安成仁耳朵裡,更令他一下冒了火,他凶惡地瞪過去,嚇得那攤販一哆嗦。

然而,安成仁卻是個窩裡橫的。對那說閒話的小販,他瞪了一眼便罷,轉回頭來就一腳踹在安氏身上:“少在這裡胡說八道!老子從前能把你送進國公府,今兒個就能讓國公府把你休出來,再送到窯子裡去換錢!”

這一腳正中心口,安氏黛眉倏皺,強忍了一息,一口腥甜卻還是湧了出來。

離大門尚有三五步的楚沁一驚,沉聲:“按住他!”

隨在兩側一並出來的小廝聞聲即刻竄出去,七手八腳地將安成仁按住,直接按跪下去。楚沁強定心神,硬是沒快走一步,穩穩當當地邁出府門,清秋即刻在廊下置了把花梨木太師椅請她落座。

楚沁神色清冷地坐定,瞧著安成仁,一聲冷笑:“哪來的登徒子,連國公府的人都敢動?不如就地打死,圖個清淨。”

安成仁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聞言嚷嚷道:“我是她爹!我和定國公府是親家!我看誰敢動我!”

楚沁無語了。連她的父母都不敢在定國公府麵前擺親家的譜,安成仁竟還真敢往自己臉上貼金,怪不得敢在大門口動手,還打得這麼狠。

安氏強撐起身,膝行上前,淚水一湧而出:“娘子,饒了妾身吧!”

這本是她們商量好的,但是這一瞬間,楚沁還是真情實感地難受了。

她重生以來改變了很多事,但總沒可能改變安氏的娘家,也就是說安氏的娘家一直是這樣,不論這一世還是上一世。上輩子她卻從來不知安氏這麼慘,現在知道了,她簡直不敢想安氏後來被休還娘家之後落了個怎樣的下場。

可現下並不知她當眾對安氏擺慈悲的時候,眼見安成仁那邊掙紮著要起身,她一記眼風掃過去,清秋即刻厲聲:“鬨什麼鬨!我們娘子是定國公府裴三郎的夫人,以你的身份就得跪著說話,跪好!”

清秋的聲音雖然清脆卻底氣十足,兩句話還真把安成仁嚇住了,甚至連圍觀人群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楚沁抬了抬眼皮,慢條斯理地開口:“安氏借錢不還,我不看她的麵子卻得看夫君的麵子,不好說什麼。如今你這當爹的來了正好,這樣吧……”她微微偏頭,目光卻仍定在安成仁麵上未動,“清泉,你去刑部衙門請個能斷案的大人走一趟,就說我們定國公府有個外債的案子,請他斷個是非。”

安成仁冷不防地打了個寒噤。

他的確在家人麵前橫行霸道慣了,但剛才敢那麼打安氏卻是因為認準了她在胡說。現在見楚沁出來,他也沒料到她張口就敢喊刑部來坐鎮,心裡多少覺得不對,變得氣虛,隻是還在外強中乾地嚷嚷:“喊什麼刑部!我……我沒要過這錢!我沒有!”

楚沁不理他,恰好門房見她落座就奉了茶來,她便安安穩穩地抿了兩口茶。

待得放下茶盞,她又冷冷地瞥向安氏。

她們原本商量著,為了讓戲瞧著真、讓街坊四鄰都覺得安家理虧,苦肉計該用也可以用,反正她拿著分寸彆把安氏打壞了就行。可現在安成仁那一記窩心腳踹得安氏吐了血,楚沁就實在不敢動她了,沉吟了一會兒,隻得端起一副刻薄婦人的嘴臉,冷言冷語斥道:“丟人現眼的東西,什麼地痞流氓都敢往這兒帶!過年給了你幾日好臉色看,素日的教訓你就都忘了是不是!”

安氏跪在她跟前,戰栗著不敢抬頭。約是因為那一腳踹得她難受的緣故,聽著楚沁的冷眼她恍惚了一瞬,隻道自己真得罪了當家主母,不由得遍體生寒。

她這反應恰到好處,正可激起圍觀者的同情。一番竊竊私語之後,便有個衣著樸素的婦人上了錢,壯著膽子跟楚沁搭話:“這位娘子,我是咱街口賣炊餅的,您從前來買過幾回,容我不要臉地多個嘴吧!”

楚沁緩了口氣,暗想她們雖得把戲做足卻也不必得罪不相乾的街坊,便蘊起笑來:“您家的炊餅我記得。有話您說,我聽聽。”

那婦人道:“我平日瞧您也是個仁善的主兒,這平白被人鬨到家門口的確是晦氣。但您看,如今這事是當爹的好賭不是個東西,這妹子瞧著卻可憐。您行行好,甭跟她計較了,到底都是一個屋簷下過日子的,何苦鬨得那麼難看呢?”

楚沁一聽,嘿呀,這話說得真合適!

她站起身,提高了音色:“這位嬸嬸,您可知她與我借了多少錢?足足三千兩銀子啊!您當這高門顯貴的娘子是好當的?府裡便是家底再厚,這樣的巨款也不能隨意挪用。我看她可憐實在不忍,便從自己嫁妝裡拿了錢出來給她。嫁妝您知道,那是婦人家安身立命的東西。”

言及此處,她狠狠地剜了眼安氏,複又續說:“如今這錢經年累月地還不上便罷了,她還將麻煩惹到家門口來。這事若不斷個明白,我還如何在這家裡立足?您說,我能不生氣麼?”

楚沁說得情真意切,引得眾人又一陣竊竊私語。她抓住機會再度冷睇向安氏,生硬道:“今日這錢你們若還上,日後我還拿你當自家姐妹看。若還不上,你們依著刑律該坐罪坐罪、該挨板子挨板子,橫豎都要給我個交待!”

安氏跪伏在地泣不成聲。其實這會兒她很該說句話,但安成仁那一腳踹得太重,她胸口一陣陣的生疼,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楚沁看她這樣心裡不由犯急,現下天還冷呢,她怕安氏挨了一腳再這麼長跪會跪出個好歹來。

好在他們這處宅院離刑部衙門不遠,清秋乘著早已備好的馬車去,不一刻工夫就載著刑部的官員一道回來了。

這會兒正值年關,各衙門裡都沒什麼事,每日留下值班的人都閒得長毛。所以這人一聽說定國公府有事,不僅沒覺得煩,還連眼睛都亮了——不僅能打發時間還有賞錢拿的好事,哪找去?

是以他一下車,楚沁就看出了他的興致勃勃:“娘子安好。”

“有勞大人了。”楚沁還了一福。

那刑部官在來路上已聽清秋說清了究竟,當即也不廢話,就問楚沁借錢這事有字據沒有。

清泉不必楚沁開口便將字據遞了上去,刑部官一瞧,字據上明晃晃地寫著安氏為替父還賭債借了三千兩銀子,承諾一個月後還。白紙黑字還有手印,日期是去年冬月,算起來應該臘月就還了。

刑部官瞧瞧安氏:“這字據,你可認?”

安氏的臉色早已慘白如紙,垂著淚點點頭:“有、有這事……是我和娘子借了三千兩銀子,給了爹爹……”

那邊安成仁又掙紮起來:“沒有!沒有!”他雙目圓睜,眼見就要起來,終是被兩旁的小廝死死按了回去,“我沒見著這錢!沒有!”

楚沁氣定神閒地垂眸。

鬨成這個局麵,誰都會覺得安成仁不是個東西。都不是個東西了,說的話又怎麼能信呢?

那刑部官踱到她麵前:“不知娘子想如何解決?”

楚沁抬眼:“我自是想要他們還錢啊。”

安成仁還在喊:“我沒見著那錢!那錢跟我沒關係!誰借的誰還!”

刑部官掃了他一眼,再看向楚沁,壓低了聲音:“其實他這話在理。”

“誰借的誰還”,這話在理。

楚沁自然也知在理,但她敢排這出戲就是因為知道自古以來還有一句“民不與官鬥”,也在理。

她含笑望向麵前的刑部官:“常言道父債子償、子債父償。他女兒嫁到我們府裡之後,他得了不少好處,總沒道理如今出了事就推個乾淨。再說,那錢自是讓他拿去還了賭債,我跟他女兒要,也要不出來呀。”

刑部官點點頭:“這我知道。”

楚沁續言:“這筆錢他若不知情,是他女兒的過錯;但若他知情、亦或是他慫恿的,他是不是就難辭其咎了?”

刑部官怔忪一瞬,旋即心領神會。

他看向安成仁,抖了抖手裡的借據:“白紙黑字的借據在這放著,寫明了是為你還賭債,若是假的,難不成是你出了嫁的女兒蓄意害你?她何苦來哉?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如今你既不肯認,那便跟我去刑部吧!”

“不是,等等……”安成仁這回真的怕了,渾身戰栗如篩,那刑部官自不打算多理他,讓人押了他就走。

這麼一押誰都明白,入了公堂就得動刑。

楚沁冷眼看著,眼見安氏傷得厲害,覺得安成仁被刑部動刑教訓一下也不冤。卻不料安成仁草包到了極致,竟立刻就慫了,改口嚷嚷道:“有!有這錢!我來日慢慢還……慢慢還行不行!”

刑部官扭頭看向楚沁,楚沁挑眉:“不行。”

刑部官蹙眉不語,安成仁咬咬牙,認命道:“這錢我認,但您……您要我立時三刻還上,我拿不出,要不您打死我?”

儼然又是一副耍無賴的架勢。

楚沁麵無表情:“我今日非讓你還上不可。”說著她語中一頓,繼而一邊思索,一邊慢條斯理地續言,“不止這三千兩,還有她逾期十幾日的利錢、你打人的藥錢,都要一並還上。但我也不訛你,就請刑部這位打人估個價,咱們按著律例走便是。”

安成仁聽得傻了。

他原也時常訛人,可他不明白麵前這高門顯貴的娘子怎麼能一邊訛他一邊還搬律例,這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