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法回答:“也是善惡皆有報。”
“那他們……做了什麼惡?”
“你不必知道。”淨法沒有回答,而是語氣淡而沉穩地說:“現在恩怨清了,他人不欠你,你亦不欠他人。,”
“入了佛門,你從此不會再姓宋。”
宋渝擦掉眼淚,說:“是。”
淨法繼續往裡走,整個陳家血腥氣濃重,怨氣衝天,一夜被屠戮,屍骨都在哀鳴,他緩步往裡走,卻又頓住腳步,抬眼對上不知看了多久的蕭昶。
蕭昶胸口還有被踩蹭時留下的幾抹血點,他毫不在意,站在院中,和淨法對視。
淨法收斂眼目,繼續走了進去,淨相和宋渝立馬跟上。
……
秦誤回宮殿後便去了溫泉池,他是個受不住臟累的人,司衣局衣物每日都得送新的,尤其去了牢獄,又進了犀角巷沾染了血腥氣,他難以忍受,喚了宮人奉衣進來服侍,他蹚進溫泉裡,拆了發髻,烏發垂落,他被熱氣烘得發汗,更加顯得麵容如山水潑墨,濃鬱深刻。
他垂著眉眼,長鴉羽在空中翹飛如彎鉤,然而他略微一抬眼,又變做彎刀似乎要奪人性命。
溫泉水池裡,霧影在水麵凝結,一團水霧蒼白浮現,變成和秦誤彆無二致的臉,然而更加魅惑更加的妖邪,他熟知秦誤心中所想,他了解秦誤猶如了解自己。
他飄在秦誤周圍,說:“他還是去了天牢。”
“而且救了宋乘淵的孫子……”
淨法有意涉局,那麼這趟渾水他意思就是非蹚不可了。
“他入局了,你不高興?”
“你覺得他在挑釁你?”
霧影轉了一圈,又飄飄然地到了秦誤的身後,下巴靠在他的肩頭,一模一樣的丹鳳眼輕佻勾起,他說:“還是勾引不到他,你惱怒了?”
淨法欲重,卻八風不動,一步一步地按照話本走,秦誤竟是一步也阻攔不了。
他不可能不焦慮。
“滾。”秦誤側身,去池邊拿酒,麵色冷漠,喝了好幾杯,杯底空後他召宮人前來換酒盞。
宮女微竹低著頭端著方盤進來,看也不敢看溫泉中的秦誤,顫抖著手給換了酒盞,頭一直低著,耳朵都紅了。
“九千歲安。”宮女換了酒盞正要離開,忽然秦誤叫住了她:“站住。抬臉看我。”
微竹心驚膽戰,身體抖了一下,似乎不敢,卻還是抬了視線。對上正沉在水中,猶如水魅的秦誤。
秦誤隔著池壁伸手挑起微竹的臉,問:“我好看嗎?”
“好,好看。”微竹被挑著下巴,她聲音略微顫抖,說:“九千歲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
秦誤眉眼帶上笑意,打量眼前的宮女。
微竹一年前來他這裡伺候,隻是當個掃洗宮人,不是他的心腹,端茶遞水輪不到她,隻怕是今日無人可用,她才硬著頭皮進來了,結果被嚇成這樣。
這一年裡他手裡的人命不少,這些藏不住,因此宮人大半怕他,平日裡不接觸的宮人尤其。
微竹年紀似乎不小,應當快有二十五歲,過了幾個月就可以被放出宮,在宮外安然度日了。
然而……
他眼裡笑意漸濃,鬆開了微竹,讓她退下。
霧影又凝成一團,湊到他耳邊說:“她珠胎暗結了。”
“在宮中懷胎,可是大罪。”
“怎麼辦呢?”
秦誤轉身,伸手撫上霧影的臉,霧影低眸,臉頰輕輕蹭他手心,霧影在水裡靠近了他,任由他撫過。
秦誤說:“秋深露重,或許應當該去行苑裡圍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