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已修)(1 / 2)

孟家夫婦看到了那篇報道, 立馬趕來了警局。

“那天我看他長得就像清溪,沒想到真是清溪的孩子。”他們在走廊走來走去,緊張不已。

傅鬆聲心道果然, 那天他們說的不是夏漁是容巡。

見到他來,孟母趕緊站起來, 問:“小風和……那孩子現在怎麼樣了?我能見見他們嗎?”

傅鬆聲不知道該怎麼回複。葉風和容巡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 一般是不會讓他們和親屬見麵的。

一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沒戲, 孟母抓住他的袖子,哀求說:“警察同誌, 求求你,能讓我見見那孩子嗎?”

傅鬆聲不擅長安慰,他隻能把季隊叫來。

季隊安慰著孟母,讓她先坐下再說。

但孟母的眼淚止不住:“報道出來後, 我才知道他一直在找我們, 都怪我們沒有花心思,不然他怎麼會受這麼多的苦。”

在車上,他們看到容巡以前的老師同學都出來說話了。

【我是容巡的高中同學, 其實當時我們班都很討厭他, 不隻是因為他這個人不愛說話, 還因為他父母,因為我當時很敬佩他成績那麼好,結果我去他家玩時, 他父母讓我填個表格, 什麼家庭背景、父母職業收入,把我惡心壞了,當即就跟他絕交了。現在才知道他是養子……而且想想當初的容巡也挺不容易的, 如果我是他,當時該多難堪。】

【我是容巡的初中老師,其實當時我們學校也挺可憐這孩子的,因為他那父母,隻要放學半小時內他沒回家,就會瘋狂打電話騷擾我們學校領導和老師,我根本沒教他都被騷擾了。這也就算了,關鍵是那對父母還給其他學生家長打電話,質問是不是有人帶壞他家孩子……這孩子聽話成績也好,但是我們還是讓他轉學了。】

【草,我還以為他這個人高冷對我們不屑一顧,邀請他出去玩也不答應,原來是這個原因嗎?那他也太慘了吧。】

【所以他才沒放棄找他的親生母親吧?結果沒想到是這種結果……】

【……我為當年嘴過他道歉。】

看到這些消息,孟母心如刀割:“都是我們的錯。”

他明明就在城信縣,他明明也在找他們,如果他們能夠關注他一點,他不用遭受這麼多的苦難,也不用鑽牛角尖為清溪報仇。

季隊無話可說。

在容巡被抓後,他們把他當做主犯調查他,查到了他的過往。

容巡的童年是在福利院度過的,被領養後也沒有過上舒坦生活。容家夫婦不是一對好父母,他們領養孩子的目的是把孩子打造成帶出去特長麵子的工藝品。

容家父母本來是不同意他當警察的,不過他父母在他高考那年出了車禍,重傷在身,沒有乾涉到他的選擇。

那個司機肇事逃逸,後來被抓到,因為家裡有錢擺平了一切,所以沒受什麼懲罰。

那會兒得知這一切的季隊感慨不已,他還以為容巡是因為容家夫婦的經曆才說出那句話,沒想到是因為他的親生母親。

“這孩子,有了證據,完全可以把甘宏富等人送進大牢啊。”

何必斷送自己的前途和未來。

可誰也不知道容巡是怎麼想的。

孟母難過到無以自拔:“他一定不願意見我們。”

孟父歎了口氣,把孟母抱在懷裡,拍拍她的背說:“沒事的,不願意見我們也沒關係,我們能看到他就足夠了。”

知道他還在世界上活著就可以了。

隻是,他們也在想,如果清溪也還在就好了。

*

警方最後還是沒有讓孟家夫婦見葉風,兩人隻能打道回府,但看起來明天還會來。

關於容巡的調查還在繼續,警方最後還是決定先審訊葉風。

依舊是傅鬆聲主導,夏漁做記錄。

她剛一坐下,就聽見對麵的葉風含笑開口說:“你就是夏漁吧?我常聽阿巡說起過你,確實是個好孩子。”

仿佛不是在審訊室,而是在走親戚,他看著她,目光中的慈愛快要溢出來了。

夏漁禮尚往來:“他也是個好孩子。”

如同每個聽到彆人誇讚自己的孩子的老父親一樣,葉風的眼睛被笑意壓彎了:“他確實是個好孩子,但是他沒有一個好父親。”

很明顯,他是在指他自己。

這句話夏漁不知道怎麼接,她看向傅鬆聲,後者接話說:“您是在說他被拐的事情嗎?那並不怪您。”

“不隻是這樣。”葉風搖頭,“有時候我在想,沒有找到他就好了。”

即使被拐,被丟棄,被養父母當做工藝品對待,容巡也沒有放棄自己,而是努力成為了一名優秀的人民警察。他本該像無數前輩一樣,破獲諸多案件,光環與榮譽加身,他本該這樣。

“但有時候我也在卑劣地想,如果不是他,我也找不到清溪。而以我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為清溪報仇,隻有他能夠做到。”

葉風握緊雙手,內心的難過與愧疚交織,最終彙成了一句話:“我沒能阻止他,真不配當他的父親。”

這話不好接。傅鬆聲沉吟:“你為什麼沒有帶他去找孟清溪的父母呢?”

如果是那對夫婦的話,應該會讓容巡放棄吧。

“那孩子也是這麼說的,他說如果見到了爺爺奶奶,可能就無法下定決心了。”葉風說,“其實我也納悶為什麼他會決意為清溪報仇,他明明那麼小就被帶走了,對清溪不應該有那麼深的感情。”

“這個問題我問過他,他說他是在為自己複仇。”

葉風訝然:“他這麼和你們說的嗎?那孩子……”

容巡並非一開始就想報仇。畢竟他沒見過他的媽媽,自己目前又有了安穩的人生,沒有必要為了她放棄這份生活。

“但是那天我把他帶回了我和清溪以前的小房子,清溪的東西我都保存了下來,其中包括一份錄像帶。”

那份錄像帶裡是葉風記錄的從孟清溪懷孕到孟行之半歲的視頻。從懷孕起,孟清溪就對這個孩子充滿了期待。

她為孩子取名行之,意為剛強,哪怕麵對困難也無所畏懼,一往無前地走下去。

鏡頭前,孟清溪抱著孟行之,臉上閃耀著喜悅的光芒,她說:“不管未來如何,小行之一定要好好長成一個大人哦。這個過程會很艱辛,很痛苦,但你一定要相信,媽媽永遠與你同在。”

“清溪她還準備了一個送給18歲行之的視頻,但是她在帶行之去拍照片的時候……錄像帶也遺失了。”

審訊室沉默了很久。

傅鬆聲艱難開口:“說說徐鵬吧,你們為什麼沒有殺他?”

“如果殺掉他,那扶搖怎麼辦?”

徐鵬是孟清溪被強迫生下的孩子,孟扶搖也是。本來孟扶搖已經有自厭情緒了,再殺掉徐鵬,她會認為她也有罪。

他們二人的出生就是原罪,可她和徐鵬不同,她愛著孟清溪,她從沒有忘記過孟清溪的教導,要變得更強大;徐鵬卻和徐老三父子如出一轍,是個垃圾人物。

“那孩子也不容易……”葉風歎息,“是我的無能,毀掉了他們兩個人的人生。”

“警察同誌,是我教唆他們殺人,也是我製定的計劃。”他的嘴角微微顫抖,“我抓住了他們羞愧的心理,教唆威脅他們替我殺人,他們是被迫的。”

葉風深知他沒有參與殺人,容巡隻讓他負責照看孟清溪以及監視徐鵬。所以現場找到的證據不會有他,他無法說自己是主犯。

“……”

傅鬆聲真的不擅長偵辦這種案件。

從審訊室裡出來,回到辦公室,看著呈上來的證據,他更頭疼了。

差不多到飯點了,傅鬆聲還是先去看鑒定報告,趕緊看完,技偵的同事也能趕緊吃上熱乎飯。

夏漁先去吃飯,順便給幾名犯罪嫌疑人帶飯。

審訊室的大門被推開,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容巡抬起頭來。門外的光亮分明比燈光柔和,他卻覺得更加璀璨,一如進來的女人本身。

本想借機看看她的表情,但容巡想起來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讓人看不出某種變化,隻好自己問:“你們看到報道了嗎?”

夏漁把飯放下,說出了自己的所見:“看到了,大家都要求輕判你們,還有群眾給我們寫信。”

“傅隊他們的壓力一定很大吧。”容巡有點想笑,“其實一開始我也不想殺人的,但是啊……”

但是一想到以那些人的所作所為不會得到太嚴重的判決,甚至出來後還可以享受安逸生活;就算死刑,也是沒有任何痛苦地離開,他就止不住地顫抖。

憑什麼呢?憑什麼毀掉了他和媽媽的人生,毀掉了爸爸的人生,這些人還可以這麼瀟灑?

哪怕知道這不怪其他人,他也依舊滿懷怨氣地想,憑什麼呢?

這種時候該怎麼應對呢?夏漁想了想,走過去,學著之前孟父的樣子,輕輕抱住容巡,揉揉他的短發說:“沒關係,你已經做得很棒了。”

——你已經做得很棒了。

一種無法言說的難過湧上心頭,容巡是一個自控能力很強的人,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低下頭,衣服被打濕,有了一個個深色印記。

其實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期盼媽媽能夠摸摸他的頭,能夠抱抱他,因為彆人家的媽媽都會誇讚自己的孩子,會揉揉頭發說:“我家寶貝真棒。”

可容母從沒有這麼做過。

他想如果能夠找到媽媽,他一定要討回這麼多年的表揚與摸頭。

後來他找到了媽媽,在錄像帶裡,她符合他對媽媽所有的期望。原來他是這樣一個人的兒子。

而這樣的一個人,本該站在陽光下,活得光芒萬丈。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礙。

清澈的溪流歡快地奔流而出,可是她並沒有穿越青山的重重障礙。

和他想象的不同,這個懷抱很僵硬,仿佛一觸即分,但是……

容巡把腦袋埋進夏漁的懷裡。

“好溫暖啊。”

原來媽媽的感覺就是這樣啊。

放任自己沉溺片刻後,容巡再次抬起頭,除了微紅的眼尾,看不出他曾哭過。

他說:“讓傅隊來吧,我會把一切都說出來。”

夏漁點頭,臨走前,給了他一顆糖果,聽說吃甜的就沒那麼難過,希望他不要再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了。

聽到容巡願意招供,傅鬆聲看了看鑒定報告。其實這樣查下去的話,證據鏈已經充足了,要不要口供其實問題不大。

但他還是想聽聽容巡是怎麼說的。

在進去之前,傅鬆聲發現容巡似乎有話要對他說,他就讓跟在後頭的夏漁先去辦公室把他的茶杯帶來。

把夏漁支走,容巡才說:“我不想讓她再參與對我的審訊。”

傅鬆聲:“理由。”

理由?容巡望向大門後麵,其實也沒有什麼理由,就是單純不想而已。

傅鬆聲覺得自己懂了一些:“她為人正直,性格磊落,你怕她聽到了你犯罪的經過會對你感到失望嗎?”

“與其說是失望……”

容巡想到之前她說過的話,“我更不想看到她的動搖吧。”

*

夏漁拿了傅鬆聲的茶杯來,就聽到他說:“徐鵬醒來了,你和季隊去醫院去一趟吧。”

夏漁有點猶豫,傅鬆聲接著說:“季隊年紀大了,你看著點他,彆讓他被氣到。”

挑不出問題的理由。夏漁勉強同意了,她探頭看了一眼容巡,看他情緒穩定後就放心走了。

傅鬆聲特意交代過,所以夏漁就沒開那麼快,季隊坐著還算穩當。

徐鵬在的醫院是夏漁待過,她熟門熟路地找到了住院部。守在門口的同事見他們來,很是高興。

“裡麵這小東西醒來就在那裡大喊大叫,說什麼警察殺人,我們肯定是同夥,讓我們放他出去。”同事不屑,“他以為這是在警局嗎?收拾他一頓他就老實了。”

季隊:“……”

你是真不怕處分啊。

“你彆說,今天路過好多人打聽他住哪兒,要不是咱們,他早被人民群眾給打死了。”同事自有一套歪理。

這是實話。

“江邊浮屍案”一直掛在熱搜上,居高不下。

甘家人和周家人門都不敢出了,就怕被守在門口的熱心人士打。公司股票一落千丈,員工紛紛出走,恐怕要大縮水了。

和被人心疼的孟扶搖不同,徐鵬是人人喊打,認為他是既得利益者,是幫凶,也該死。

“公道自在人心,社會性死亡也是一種懲罰。”季隊安慰一下同事,“他們都會受到懲罰的。”

隨後,他帶著夏漁進了病房,看到徐鵬被綁在床上。季隊又退了出去,問:“你沒被人發現吧?”

“那個啊,是有位姓沈的醫生做的。”同事攤手,“我沒動手哈,我又攔不住人民群眾的怒火。”他疑惑,“你想到哪裡去了?”

季隊:“……”

是他想多了。

裡麵的徐鵬見到他們來,趕緊掙紮,被粘住的嘴發出“嗚嗚”聲。

季隊幫他鬆綁,好聲好氣地問他:“你說說當時的事情經過吧。”

被教訓一頓的徐鵬果然聽話了,老老實實地說出了那天他們離家去往城信縣的事情。

根據徐鵬的說法,他們是聽說徐妮賺了大錢要分給他們,他們才喜氣洋洋地跑回了城信縣。

“我就說這麼多年不聯係,她肯定不是個好東西。我爸非說她流著他的血,爺爺也說徐妮之前年紀小不懂事,一個女兒家怎麼可能不認親爸。”徐鵬抱怨,“要不是她發了一萬過來,我以為她想通了,不然我都不會跟著去。”

不過徐妮給他們的位置太偏,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正好這時一個警察上來詢問他們是不是需要幫助,他們看他確實是警察,就跟著他走了。

之後他被綁起來,看著那個警察把他的爺爺和爹活埋了,還把他們都肢解了。

徐鵬都被嚇壞了,以為下一個就輪到他了,每天都生活在心驚膽戰中:“那個破警察一遍遍地問孟清溪的事情,我們哪知道啊,這也不關我們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