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朝今怔了下,和蔣城聿對視了一秒,放下心來。
混亂沒有持續多久,家庭醫生很快到來,進房間給蘇秋珍進行全麵的檢查。
各項體征都沒什麼異常,人卻遲遲不醒,家庭醫生舉著聽診器,表情為難。
蔣堯山完全沒了剛才的威嚴,拄著拐杖,看見醫生的表情,催促:“說啊,什麼個情況。”
“老夫人身體沒什麼大礙,”醫生說話有些心虛,給自己找補,“我看症狀,倒像是急火攻心,或許,修養幾天就好了。”
再詳細的檢查就需要用醫院的儀器了。
蔣堯山咳嗽了幾聲,雙手交握著,用拐杖砸地:“人都暈倒了,怎麼還說沒有大礙。”
醫生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
“老頭子,你彆為難人家醫生,都不容易。”蘇秋珍咳嗽了幾聲,虛弱地睜開眼睛。
蔣堯山舒了口氣,如釋重負:“可算醒了,你快把我嚇死了。”
“倒不如閉眼了清淨,”蘇秋珍唉聲歎氣,看見房間裡站著滿滿當當的人,先對著許致康夫婦開口,“兩家訂婚,本來是件喜事,現在可好,讓你們看笑話了。”
許致康可不敢看蔣家的笑話,忙不迭地反駁:“沒有的事,您言重了。”
蘇秋珍咳嗽了幾聲,又朝蔣建南擺擺手:“老大,你們先帶著未來親家去會客室再坐坐,好好招待,我且休息一會兒,就過去。”
安頓好兩家人,蘇秋珍繼續:“小聿,這兩天院子裡的美人蕉和茉莉開得正好,你帶歲歲看看去。”
話裡的態度明顯,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
“去吧,你們都出去。”
蘇秋珍態度堅定,眾人不好反駁,應了聲出去,房間裡就剩下蔣堯山和她兩個人。
蘇秋珍執意要坐起來,蔣堯山連忙去扶她,把重量都落在自己身上。
“老蔣,”蘇秋珍說著落下淚來,“我嫁給你快五十年,沒有後悔過一天,這事我從沒說過,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蔣堯山表情動容,兩人相識時蘇秋珍是家境富裕的千金大小姐,自己沒家境,人也笨嘴拙舌,偏偏蘇秋珍就是願意嫁給他。
局勢動蕩時候苦也不是沒吃過,蘇秋珍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沒有一句怨言,直到他開始做生意才好轉。
“我跟了你,不後悔,隻是……”蘇秋珍拿了手帕,去擦眼底的淚,“總歸是對不住小聿,我苦命的兒,那麼小被送到香港,舉目無親,這麼多年怎麼過來的,我想想就止不住地掉眼淚。”
蔣堯山沉著臉,他對這個小兒子感情複雜,平時不輕易言說 。
蘇秋珍點到為止,轉了話題:“眼看著小聿年過而立,結婚不是沒催過,隻是小聿從來說不考慮。”
“前段時間他回來京北,可能是見著歲歲了,那天也願意和我說結婚的事情了。”
“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不同意。”
“願意結婚自然是好的,”蔣堯山冷哼了聲,“天南海北的女孩子任他選,怎麼偏偏看上嘉茂的未婚妻,兩家的麵子往哪擱。”
傳出去也不好聽 ,哪有先和侄子訂婚,又嫁給叔叔的。
“感情這東西,最是奇妙,身份也限製不了,”蘇秋珍站起來,走到窗邊,語氣有些感慨,“要能控製住,也不是真感情了。”
房間的窗子正好能看見彆墅後院的花園,往下麵望去,蔣城聿和許朝今並肩走著,在賞花。
蘇秋珍喜歡侍弄花草,院子被她打理地井井有條,各種品種的鮮花按時令分類,秋茉莉開得正好,白色花朵開得層層疊疊,暗香浮動。
許朝今卻沒什麼心情欣賞,她知道蔣奶奶沒事,但還是被剛才的症狀嚇得不輕,有些內疚。
“蔣叔叔,”許朝今斟酌了半天,“我們結婚的事,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還好,”蔣城聿看她,“我母親沒什麼大礙,剛才你也看到了。”
許朝今抿唇:“我是說,蔣爺爺好像氣得不輕的樣子。”
“不關你的事,”蔣城聿伸手拂去落在袖子上的花瓣,“他本來就不喜歡我,我不論和誰結婚,他都不會太高興。”
語氣冷靜,沒有一點不被親生父親偏愛的遺憾。
許朝今覺得說些什麼都不合適,蔣城聿側身,從口袋裡取出來小盒子,遞到她麵前。
許朝今不明所以地接過,在蔣城聿的示意下打開。
單隻的珍珠耳環,靜靜地躺在暗色絲絨布上,因為反射而有光澤。
是她丟的那隻珍珠耳環。
許朝今以為蔣城聿的歸還是客氣話,對找回這隻珍珠耳環不抱希望,早就當做把它放歸大海。
現在失而複得,許朝今眼睛亮了下,抬眸,說謝謝。
道謝的尾音還沒有結束,麵前突然有陰影落下,蔣城聿毫無征兆地靠近,寬厚的手掌按在許朝今的肩膀。
呼吸間充斥著茉莉花的淺淡香氣,混合著蔣城聿腕上小葉紫檀的味道。
極清冷,又像俯瞰紅塵。
“蔣叔叔,”這樣的姿勢讓許朝今有些臉紅,但她對蔣城聿的信任占了上風,覺得事出有因,發問,“怎麼了嗎?”
“彆回頭,”蔣城聿說完,察覺到許朝今的動作,手掌上移,貼著她的臉頰,繼續,“我爸媽在樓上看著。”
許朝今聽懂了,乖巧地點頭,臉頰能感受到蔣城聿手掌的溫度,此刻也顧不上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