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2 / 2)

顧承宴笑了下,想抬手拍拍他肩表示自己沒事,但眼前一陣陣泛黑,再也撐不住、直接從馬上摔下。

“顧先生!!!”

接到懷裡的人滾燙,特木爾巴根心裡咯噔一下,忙擦了把臉,帶顧承宴和兩匹馬下山。

……

此次進聖山,累顧承宴又昏睡了三五天,期間高燒兩日還咯了回血。

鐵柱實在無法,隻好覥著臉又去尋了阿克尼特部。

沒想到,才短短幾天的工夫,阿克尼特部就又要搬遷,似乎是為了防止被其他人找到。

鐵柱知道自己不受歡迎,策馬靠近後就撲跪在地,大聲嚷嚷出來說他是來求人救命。

他毫無隱瞞地將顧承宴的狀況講明,隻盼阿克尼特部首領能心生憐憫、派個薩滿給他。

首領看著鐵柱,有些為難。

倒不是他冷心冷麵要見死不救,而是他們部落情況特殊,薩滿就隻有一位。

若借出去,這一個來回出了什麼事……

那他們部落就基本等同於失去了寶貴的大夫,以及,和長生天溝通的使者。

最終,首領咬牙還是派了薩滿,隻是還讓部落中一位勇士護送同去。

阿克尼特部的薩滿是位老阿婆,頭發花白、牙齒也掉了好幾顆,所以他們又趕了一輛車。

等回到雪山彆院見到顧承宴,薩滿和那勇士才知道鐵柱並沒有誇大其詞——顧承宴確實病得凶險。

阿婆仔細看過後,給顧承宴熬煮了草藥,聽說他們經曆過聖山雪崩後,還好心起了骨卜。

“怎麼樣?”鐵柱眼巴巴的。

“放心,”看著骨片上的裂紋,老阿婆笑了笑,“聖山神靈保佑,一切都會逢凶化吉。”

“我們……侵擾了神明,”鐵柱小聲道,“神明,不會降下罪責麼?”

阿婆搖頭,指了指顧承宴,意味深長道:

“神明護著他呢,雪崩這樣的大禍,他不照樣好好被神明送下山了麼?”

鐵柱恍然,連連謝過薩滿和那位勇士,然後又一路相送,將他們送回部落去。

又兩日,顧承宴才漸好,人醒過來坐在床上,總算有了意識。

鐵柱看著他蒼白的臉,忍不住又哭了一場。

顧承宴渾身無力,看他哭成這樣實在沒轍,隻能虛弱一笑道:

“……彆哭了,我不會水,要被淹死了。”

鐵柱癟癟嘴忍不住笑,終於擦乾眼淚拿出煮好的藥奉與顧承宴,並給他講阿克尼特部薩滿的事。

顧承宴聽著,忽然想起來,又問了一道鐵柱聖山上有沒有住人。

鐵柱搖搖頭,“我還沒問您,您怎麼下來的呢?”

其實顧承宴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隻能含糊道:“許是隱士高人相救吧……”

這下,鐵柱更相信那阿婆的話:

這就是神明保佑。

又養幾日後,顧承宴終於好徹底,腳踝消腫、能下地走路。

他認真給鐵柱學了些草原上的生活技能,諸如割馬草、喂雞,曬乾馬糞、羊糞做燃料等等。

然而不論他如何證明自己真好了、能走了,鐵柱都嚴詞拒絕了他想要去遠處看看的提議、堅決不許他去。

就連那匹算是跟他共患難過的大白馬,也跟著發脾氣,隻要顧承宴靠近、它就嘶嘶往後躲,根本不讓騎。

——也不知是通靈性,還是雪崩嚇怕了。

犯愁地看著大白馬,顧承宴忽然想到那天——白馬是被拴在屋外的,或許它見過那個救他的人。

“所以……你還記得嗎?”顧承宴摸摸馬脖子,試探著問,“你知道是誰救了我嗎?”

夜照白駒的眼眸是淺栗色,漂亮的大眼睛轉了兩圈後,卻好像看見了什麼怪物、受驚般揚起前蹄。

顧承宴被它嚇了一跳,下意識往身後看,卻發現整個小院裡除了他,就隻有那頭毛很白、很軟的大白羊。

能給馬兒嚇成這樣……

他抿嘴抱臂,緩緩摸了摸下巴:

難道那人生得……牛眼馬嘴、青麵獠牙的很可怕?

或是受過傷,臉上有瘡疤?

——所以才不點燈、不生火?

顧承宴點點頭,覺得這一切好像能說得通。

但片刻後,他又好笑地連連搖搖頭,拿起一把紫花苜宿遞給白馬:

“我跟你較什麼勁兒呢,你都不一定聽得懂我的話……”

再者,好像他這麼瞎想救命恩人也不大對。

顧承宴無奈一歎,在大白馬低頭吃草的時候,卻忽然注意到它身後一搖一晃的長尾巴。

等等,尾巴?

電光石火間,顧承宴忽然想到了小木屋地上,那被拖曳抹去的痕跡。

這麼一想,這種掃去自己走過行蹤的行為,很像一種、擁有蓬鬆大尾巴的動物。

比如,狼。

可是狼會開門?

還能……咳,抱著他?

想到這,顧承宴忍不住用手點著太陽穴樂:

他真是魔怔了,這都想的什麼。

遠處黃驃馬一聲嘶鳴,正好鐵柱打獵回來,隻是與往日不同,今日他肩上多了一隻隼。

還沒開口,鐵柱就紅了眼眶。

顧承宴:“……”

怎麼變成哭包了。

鐵柱擦了把臉,聲音低啞,“顧先生,打仗了。”

“打仗?”

“劄蘭台部趁夜偷襲了我們乞顏部,許多族人被殺害俘虜,我的妻兒……也落在他們手上。”

說這些時,特木爾巴根眼底有恨,但轉來看向顧承宴,他眼中又泛起愧疚和擔憂:

“顧先生,我、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