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起來啊!”
陸昭蘭也想起身,可她渾身顫栗,不能自已,胸腔裡泛上的惡心叫囂著要衝破喉嚨。
把守在外的親兵們見勢不對,拿著長刀對著人群,可驚慌失措的人群根本由不得他們控製,懷真和陸昭蘭的身影轉瞬被人群吞沒,他們高喊著郡主,根本無濟於事。
懷真逐漸抵擋不住人潮,再也握不住手中袖子,被衝出去的人群掀翻在地,下意識緊閉雙眼,可意料之中的踩踏並沒有到來,她隻覺腰上一緊,一陣天旋地轉,周圍緊跟著黑了下來。
她被箍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頭也被摁住緊緊護在懷裡,她沒事,倒是身下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聲。
隔著氈布透過的光亮,懷真看見外麵人群紛遝的腳步,頭頂木台也傳來密密麻麻鼓點般的腳踩木台聲,才明白,方才千鈞一發之際,陸昭蘭抱著自己滾下了木台。
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她撐著肩膀傾身,近距離看見一張慘白的臉,著急問:“你沒事吧?”
陸昭蘭躺著河灘邊衝洗打磨的又圓潤又膈人的石頭,後背傳來火辣辣的酸痛不容忽視,但她搖頭,“沒事。”
“沒事就好。”
劫後餘生,懷真繃緊的心弦霎時鬆懈,長舒一口氣。
隔著一方氈布,外麵慘烈的情景好像頓時離她遠去,她待在安全的環境,感官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身體裡,不禁胡思亂想起來。
方才他抱著自己滾下來的動作迅捷無比、一氣嗬成,他的力氣也有,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看來,他還挺結實的,平素倒是沒瞧出來,可能是窮苦出身,萬事自己動手吃苦耐勞養成的,隻不過吧,就是這膽子小了點……
她這樣想著,絲毫沒有意識到她還趴在彆人身上,兩人從頭到腳緊密相貼。
陸昭蘭將發僵的手從她腰上慢慢移下來,方才情急之下她又碰了她,不過這次卻沒有她的惱羞成怒大發雷霆。
她抬頭望著漆黑的頂,一動不動。
身下的人已經很久沒發出聲音了,懷真猛然意識到這點,回神過來,想湊近再去看看他的臉色,她的手撐著他的胸膛往前挪了一下。
突然的,掌心貼著的胸膛處傳來一絲異樣……
她還什麼都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腰被人一下子被緊緊鉗住,底下一股大力掀上來,電光石火間,上下顛倒了個個。
“郡主不要亂摸。”
黑暗中,陸昭蘭的聲音就響在頭頂,彼此間呼吸可聞。
陸昭蘭心有餘悸,即便她想到冬日衣裳厚重,隻是她穿的少觸感格外清晰,可懷真卻不一定會多想,可能全是她做賊心虛……
懷真怒道:“我看看你是不是死了而已!哼!什麼人呐,不識好歹,死了算了!”
她被壓在底下,滿心憤懣,他都摸過自己那麼多次了,自己雖喊打喊殺,可哪一次動了他一根頭發!憑什麼?難道他矜貴?碰不得?不,她就碰!
她伸手上去抓他的衣襟,“我偏要碰!”
“不是,郡主……”
陸昭蘭手撐在地,隻能憑一隻手招架她,左支右絀,逐漸慌亂露出馬腳,讓她揪住了自己的衣襟。
她挑釁的笑聲還在身下,“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陸昭蘭言辭間滿是拒絕,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懷真根本不聽,她霎時方寸大亂,一顆心倉皇地要跳出來一樣。
“彆再動了!”
“啪——”
嬉鬨的動靜一下子停了。
懷真隻覺得屁股那裡突然被什麼咬了一下,隻留下一片火辣辣的麻。
被打的愣住了,打人的也愣住了。
心頭一窒,手心火燎過一陣燙,彈軟的觸感仿佛還縈繞在手心,揮之不去。
懷真羞憤欲死,卻發不出半個音節。
良久,黑洞洞的頭頂傳來她悶悶且心虛的道歉,“對不起……”
話音剛落,懷真揚手衝向她的臉,又是一陣清脆的響聲,陸昭蘭捂著臉,從脖子一路紅到了耳朵根。
懷真眼眶有些濕潤,心裡的委屈像潮打的海水一陣陣地襲上鼻頭,帶著委屈與羞惱。
她再張揚不講理,她也是個雲英未嫁的小娘子啊!他什麼都對自己做過了,還怎麼像個沒事人一樣!一而再,現在又再而三……
她的沉默讓自己不知所措,一顆心也變得酸澀無比,時間仿佛拉地格外漫長,良久,陸昭蘭聽見自己喉頭哽住的聲音,小心翼翼低聲問:“還打嗎?”
還打嗎?
不不不,怎麼說的是這個!她明明想問的是:還氣嗎?
她舌頭打結,說出的解釋顯得笨嘴拙舌,“我,你,不是我……”
她漲紅的臉在暗處顯得格外滑稽,陸昭蘭到現在也不敢相信方才掌控自己身體的人會是自己,這居然是她能做出來的事?她不怕郡主生氣嗎?還是說……她難道就是喜歡她跟自己生氣?
她兀自懊惱著,心中千頭萬緒,剪也剪不斷,理也理不清。
懷真能想象到他反複張口、眼神亂飄,慌慌張張解釋的樣子,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笑聲晶瑩剔透,頓時打破這尷尬地能凝出水的氣氛。
一片幽暗中,陸昭蘭看見她帶著笑意的眸子裡似乎閃著亮亮的星子,如風掠影般穿透她的胸膛,讓她就這樣忘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