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腹心事,走的不算快,沒轉兩道彎,身後就傳來幾句忽高忽低的交談人聲。
陸昭蘭驚異回頭,看清來人時很快又大失所望。那一行人為首的穿著一身青色圓領官袍,氣質凜然,身後四五人看服飾也俱是有品級的官員。
他們步子邁得很快,言語交談間也多不忿之語。
“早聞宗室貴女荒唐無比,懷真郡主不顧聲名在道觀裡豢養麵首,不肯協助咱們大理寺辦案也不足為奇,上月李家郎君被郡主淩虐致殘,卻抱著父親的腿不讓他去找郡主的麻煩,李公至今還在丹陽門前苦苦哀求聖人,求一個公道,這事在長安鬨出的動靜可不小。
郡主囂張跋扈,又有聖人的庇護,怎麼會將我等微末小官放在眼裡,範司直何必動氣?”
他這樣一勸說,範司直臉色更加難看,陸昭蘭看見那青袍官員猛地一甩袖子,“哼!膏粱子弟,傷風敗俗!”
身後幾人麵麵相覷,識趣地倒沒接話。
一行人安靜下來,埋頭走路,很快超過陸昭蘭,互相打了個照麵,他們見對方書生打扮,沒放在心上,徑直越過。
這些人應當是她與懷真爭吵時,前來求見卻吃了個閉門羹的大理寺官員。
她思索片刻,選擇一路默不作聲跟隨。
快到山腳時,有一人才苦惱般開口,“可懷真郡主不幫忙,這案子可怎麼破啊?周遭的百姓都問過了,要麼說天黑,要麼說沒注意,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
“是啊,懷真郡主的親兵全是聖人的神威軍出身,個個耳聰目明,當時全都守在邊上,一心警惕周圍危險,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所以一定會有人看出端倪,隻不過……都要過年了,原以為今年太平無事,卻年尾出了這麼個案子,鬨得人心惶惶的,一點活路都不給我們留。”
“不然回去請寺正出示調令?就算是郡主也不能誰的帳都不買吧?”
其餘人哈哈大笑,看著那位明顯是個後進的晚輩,語重心長道:“你才來長安的,不了解這些權貴,橫行霸道慣了,至於這懷真郡主……嗬,你以後就知道了,你切記離這些人遠點,準沒錯!”
“那不如就將此事栽在演儺神的王四身上算了……”
“……”
周圍人又齊聲緘默,他們心中清楚,若是沒有新的轉機,這件事十有八九會這樣草草結案,但王四無論是作案動機還是供詞都沒有可疑的點……
陸昭蘭聽了一路,反倒疑惑,為何這群官員不認為王四是凶手,她在現場,看的很清楚,手起刀落,眼都不眨。
幾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山下。
剛出山口,陸昭蘭即被眼前陣仗嚇了一大跳。
山口圍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中間還有一個披麻戴孝泣涕漣漣的婦人,黑壓壓一大片,看見穿官服的人便一擁而上。
手中拿著莊稼農具對準他們,威嚇道:“狗官!怎麼還沒個說法出來?我老漢去看戲骨頭被踩斷兩根,到現在還沒醒過來!這藥錢誰來賠!”
其他人應聲附和。
範司直被人拽著一麵回答一麵往後退,“此事還未蓋棺定論,各位稍安勿躁。”
“什麼蓋不蓋棺的,要過年了,說這種晦氣!你是不是不想給我們做主!”
“我們村死了兩個!”
“……”
他們看一群人群情激憤,像是要生吞活剝了他們,慌不擇路往上山跑。
村民們等了大半天才在此刻看見了人影,哪還會放過?紛紛拔腿就追,“彆讓他們跑了!”
身邊方才還神氣衝衝的官員們頓時做鳥獸散,陸昭蘭被這一變故打的措手不及,等她看見村民們如狼似虎地朝她奔過來,才轉身想跟著逃,卻冷不丁被人揪住。
來人提著她的領口,力氣大到像是能把她單臂舉起,耀武揚威跟彆人炫耀,“我抓到個落單的!”
陸昭蘭忙擺手解釋,“我路過的,彆抓我,我不是大理寺的!”
“誰信啊,狗官!”
陸昭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