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族老被慘叫聲驚醒, 匆忙間披衣起身, 卻見一隊快馬從村中穿過,馬上騎士搭弓射箭,將持刀衝出家門的青壯男丁一個個射死。

在馬隊之後,形如惡鬼的衛季三人揮舞著利刃,砍殺還沒斷氣的族人。

有青壯在院內張弓,鋒利的箭矢穿透衛川的手臂。後者根本不在乎,一把折斷箭尾,任由箭頭紮在肉裡, 赤紅著雙眼衝過來,一腳踹開院門。

衛氏族人陸續被驚醒,沒時間上馬, 就抄起一切能用的武器還擊。有健仆被從馬上拽落,頃刻就被石錘砸中右肩, 匆忙就地一滾, 才避開當頭落下的重擊。

短刀和弓箭都被兒子拿走, 倉促之間,族老隻能掀開床榻, 取出一把鋒利的青銅劍,讓婦人關緊院門,衝向衛季三人。

“惡徒!帶外人闖入村寨,爾等該死!”

族老聲音極高, 附近的族人聽聞,都是滿臉猙獰, 怒斥衛季等人。

衛川提著一顆人頭走出院門,聽到族人的斥罵,不怒反笑,笑聲癲狂,猶如夜梟。

“我們是惡徒?你們害死我子,又要將我三家人斬儘殺絕,還斥我們是惡徒!既如此,我就做惡與你看!”

一把將頭顱丟到族老腳下,衛川獰笑道:“今夜,你們一個也跑不出去!”

族老還想叱喝,一枚箭矢陡然襲至,穿透他的脖頸。

衛夏策馬而過,火光照耀下,嬌俏的麵容一片冷漠。

族人?

當初,就是她的舅父將她賣給惡人!

族老捂住傷處,嘴裡湧出血沫,喉嚨裡發出咯咯聲響。

衛川大步走上前,一刀砍斷族老的頭顱。衛季撿起地上的青銅劍,突然間想起什麼,嘿地一聲冷笑,揮刀殺退周圍的族人,快步跑到趙嘉跟前,將青銅劍獻上。

“這是?”看到劍柄的形狀,趙嘉瞳孔微縮。

“這是前朝之物。”衛青蛾放下弓箭,策馬來到趙嘉身邊。

最早在雲中建城的是趙人,後被秦人所得。至漢高祖立國,雲中郡仍是抵禦和出擊匈奴的戰略要地。在這座邊陲要塞,戰死的將軍和士兵不知凡幾,出現戰國古物並不奇怪。但依劍上銘文,此物應為陪葬品,非貴族不可用,絕不會輕易流入民間。

“早三十年,邊郡曾出掘盜大案,一直未能查明。”衛季道。

他當時年紀還小,隻聽阿母提過幾句,隨後就被阿翁嚴厲喝斥,不許多問。

當年先帝在位,大批向邊郡徙民,不乏有惡徒匪盜混入其間,殺人劫財,盜掘墳塚,惡事做儘。

掘盜之案剛發,突遇匈奴來犯,剛建起的木屋草房都被燒毀,郡守以下多數戰死,自然未能嚴查。等到匈奴退去,郡內亂糟糟一片,掘開的幕塚也被破壞,加上都是無名之墓,更是無從查起。

趙嘉豎起青銅劍,看著鋒利的劍身,表情微凜。

這陽壽衛氏究竟藏有多少隱秘?

衛青蛾先父從陽壽搬到沙陵,同族人關係疏遠,是否也是察覺到什麼?

無論秦漢,盜掘都是大罪。文景兩朝一度減輕刑罰,甚至廢除大部分肉刑。但是,隻要抓到盜掘墳墓之人,一律施以重罰,全族連坐都不稀奇。

“郎君,我去他家中搜,應該還有!”見趙嘉不說話,衛季舔舔嘴邊的血痕,沙啞道。

趙嘉頷首,將青銅劍收入刀鞘。雖然不怎麼合適,總比無遮無擋要好。

“阿弟,給你。”衛青蛾見狀,取出一條布巾遞給趙嘉,示意他將劍身裹好。

廝殺持續到後半夜,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如衛季所言,村寨四周荒無人煙,卻有不少野獸。獸群被血腥氣吸引,卻恐懼於村中的火光,不敢輕易靠近,隻能徘徊在四周,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土垣和垣門處都有健仆看守,隻要敢露頭,都會遭遇箭矢。

黑婦知曉無法越牆逃脫,在衛季等人搜尋時,親手殺死一個和她身量相等的婦人,給對方套上自己的衣服,用短刀亂砍,劃花對方的臉,更將婦人的孩子一起殺死,隨後就帶著女兒藏進地窖。

“莫要出聲,這裡有路可通向村外,放火也不怕。”抓住女兒的胳膊,黑婦低聲道,“牢牢記住,等逃出去,必要讓那趙氏子和賤人好看!”

少女年僅十歲,看著黑婦殺人,竟是不吵不嚷,神情間一片冷漠。

感到頭頂震動,意識到有人闖入屋內,黑婦轉身就要爬進地道。不想腰後一陣激痛,轉頭看去,少女手握一支鋒利的木釵,正狠狠紮入自己腰間。

“你……”

“來人!在地窖!”少女-拔-出木釵,又是狠狠一下,口中開始大聲叫嚷。

“你瘋了嗎?!”黑婦驚駭欲絕,撲上前就要捂住少女的嘴。

少女一下退到牆邊,揮舞著木釵,逼退黑婦。

“阿母,這都是同你學的。”

“你也會死!”

“你總會比我先死!”少女憤怒大叫,五官都有些扭曲,“你要報仇就讓阿姊走死路,接下來是不是就是我?與其這般,不如讓你先死!”

黑婦還想衝上前,頭頂的木板突然被掀開,衛川探出頭,發現藏在地窖中的婦人,猙獰一笑,牙齒都被血染紅。

“黑婦,可找到你了。”

看到神情瘋狂的衛川,黑婦終於腳下一軟,癱倒在地。

少女靠在牆邊,冰冷地看著黑婦掙紮,哪怕衛川刀上的血從頭頂滴落,目光也未有半點閃躲。

阿翁從來不喜她和阿姊,一心想要兒子,稍有不對就非打即罵。她和阿姊的日子未必好過僮奴。獲悉阿翁死訊,她們不感悲傷,反而覺得鬆了口氣。

阿母雖未一同叱罵,卻從未護過她和阿姊。為了給阿翁報仇,更毫不猶豫的送阿姊走上死路。她不想死,所以假做順從,假裝相信阿母說的一切,甚至傷了阿姊的心。

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

如果非死不可,她也要讓眼前這婦人先死!

衛川將黑婦帶上去,視線轉向少女,遲疑片刻,奪下少女手中的木釵,讓她走在自己前邊、

“和我來。”

兩人走出地窖,很快就見到豎起的火把,以及被三個婦人壓在地上撕咬的黑婦。黑婦大聲慘叫,叫嚷著害死衛川幼子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衛川的婦人直起身,吐出嘴裡的鮮血,恨聲道;“我知道是誰,你們誰也跑不掉!”

她們不用刀箭,就是要讓這毒婦嘗儘惡果!

少女冷漠的看著這一切,竟半點也不感到傷心。

衛川將她帶到衛季跟前,說明事情經過。後者的手握到刀柄上,雙目凝視少女,手指攥緊鬆開、又鬆開攥緊,到底沒有徹底泯滅人性,讓衛川將少女帶去和孩童一起看守。

“女!我女!”黑婦突然大聲叫嚷,“為我報仇!活著為我報仇!”

少女定在原地,看著一身狼狽、少去右耳的黑婦,知她死也要拉上自己,心中恨意升騰,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猛然衝上前,狠狠咬住了她的喉嚨。

三個婦人同時停下動作,看著少女壓在黑婦身上,任憑對方的手指在臉上身上抓撓,死活也不鬆口。